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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人民服雾4篇

时间:2018-08-13 来源:读书名言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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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人民服雾一:民间故事五则


小编导语:民间故事有哪些?在中国古代有很多人的小故事,有些故事发人深省有些却让人感动,那么接下来就来看看这些故事吧。

少爷喝墨水

从前,一户有钱人家为了培养出一个读书人来光宗耀祖,就把家中的独生儿子送进一家私塾,十几年过去了,这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斗大的字还认不得几个。

一天,他家来了一个有学问的客人。他父亲把客人请到客厅,两个人喝茶聊天。他听说来了一位有学问的客人,想见一见。可是又一想:在有学问的人面前不能显得自己没有学问,于是随手拿了一本书走进了客厅。

客人看到少爷进来,手中还拿本书,便恭维说:“少爷是喝墨水的人,想必学问也一定不浅了。”

他的父亲听后摇摇头说:“读书十载,胸无点墨,不堪造就。”

少爷听了,心想:原来自己所以不会念书,是因为没有喝墨水呀!于是他回屋磨了满满的一碗墨,“咕冬咕冬”地喝了下去。又觉得不够,又磨了一碗,一仰脖又喝了下去,然后兴冲冲地跑到了客厅,对他父亲说:“爹爹,可不要再对别人说我胸无点墨了,我刚才喝了一肚子墨水,以后应该说我‘满肚子墨水’了。”

猎人海力布

内蒙古自治区流传着一个动人的民间故事。

从前有一个猎人,名叫海力布。他热心帮助别人,每次打猎回来,总是把猎物分给大家,自己只留下很少的一份。大家都非常敬重他。

有一天,海力布到深山去打猎,忽然听见天空中有喊救命的声音。他抬头一看,一只老鹰抓着一条小白蛇正从头上飞过。他急忙搭箭开弓,对准老鹰射去。老鹰受了伤,丢下小白蛇逃了。

海力布对小白蛇说:“可怜的小东西,快回家去吧!”小白蛇说:“敬爱的猎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报答您。我是龙王的女儿,您跟我去,我爸爸一定会重重地酬谢您。我爸爸的宝库里有许多珍宝,您要什么都可以。如果您都不喜欢,可以要我爸爸含在嘴里的那颗宝石。嘴里含着那颗宝石,能听懂各种动物说的话。”海力布想,珍宝倒不在乎,能听懂动物的话,对一个猎人来说,那太好了。他问小白蛇:“真有这样一颗宝石吗?”小白蛇说:“真的。但是动物说什么话,您只能自己知道。如果对别人说了,您就会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

海力布点点头,跟着小白蛇到了龙宫。老龙王十分感激海力布,要重重地酬谢他。老龙王把他领进宝库,让他自己挑选珍宝,爱什么就拿什么。海力布什么珍宝也不要,他对龙王说:“如果您真想给我一点儿东西作纪念,请把您含着的那颗宝石给我吧。”龙王低头想了一会儿,就把嘴里含的宝石吐出来,送给了海力布。

海力布临走的时候,小白蛇跟了出来,再三叮嘱他说:“敬爱的猎人,您要记住,动物说的什么话,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如果说了,就会马上变成石头,永远不能复活了!”海力布谢过小白蛇,就回家了。

海力布有了这颗宝石,打猎方便极了。他把宝石含在嘴里,就能听懂野禽野兽(shòu)说的话。哪座山上有什么动物,他全知道。从此以后,他每次打猎回来,分给大家的猎物更多了。

这样过了几年。有一天,海力布正在深山里打猎,忽然听见一群鸟在商量着什么。仔细一听,那只带头的鸟说:“咱们赶快飞到别处去吧!今天晚上,这里的大山要崩(bēng)塌,大地要被洪水淹没,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呢!”

海力布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他急忙跑回来对大家说:“咱们赶快搬到别处去吧!这个地方不能住了!”大家听了很奇怪,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呢?尽管海力布焦急地催促大家,可是谁也不相信。海力布急得掉下眼泪说:“我可以发誓,我说的话千真万确。相信我的话吧,赶快搬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有个老人对海力布说:“海力布,你是我们的好邻居,我们知道你从来不说谎话。可是今天你让我们搬家,你总得说清楚呀。咱们在这山下住了好几代啦,老老小小这么多人,搬家可不容易呀!”

海力布知道着急也没有用,不把为什么要搬家说清楚,大家是不会相信的。再一迟延,灾难就要夺去乡亲们的生命。要救乡亲们,只有牺牲自己。他想到这里,就镇定地对大家说:“今天晚上,这里的大山要崩塌,洪水要淹没大地。你们看,鸟都飞走了。”接着,他就把怎么得到宝石,怎么听见一群鸟商量避难,以及为什么不能把听来的消息告诉别人,都原原本本照实说了。海力布刚刚说完,就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

大家看见海力布变成了石头,都非常后悔,非常悲痛。他们含着眼泪,念着海力布的名字,扶着老人,领着孩子,赶着牛羊,搬到很远的地方。他们走在路上,忽然乌云密布,狂风怒号,接着下起了倾(qīng)盆大雨。半夜里,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大山崩塌了,地下涌出洪水,把他们住的村子淹没了。

人们世世代代纪念海力布。据说现在还能找到那块叫做“海力布”的石头呢。

一幅壮锦

从前,在大山脚下住着一位老妈妈和她的三个儿子。老妈妈织得一手好壮锦,靠卖壮锦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有一天,老妈妈在集市上看到一幅美丽的画,那画上有田园、房屋、花园、池塘和成群的鸡鸭牛羊。老妈妈满心喜欢,就买下了这幅画。她决心把画上那美丽的村庄织成一幅壮锦。

老妈妈不分画夜地织锦,松油灯把眼睛都熏坏了。眼泪淌到了锦上,老妈妈就在上面织成小河和池塘。鲜血滴在了锦上,老妈妈就在上面织成太阳。一连织了三年,美丽的壮锦终于织成了。老妈妈真高兴啊!

忽然,一阵大风把壮锦卷上了天空,向东方飞去,一转眼就不见了。

老妈妈着急地对大儿子说:“快去东方寻找壮锦,那是我的命根啊!”

大儿子出发了。走了一个月,来到一个大山口,那里有一座石头房子,门口坐着一位老奶奶,旁边有一匹石马。

老奶奶说:“是东方太阳山的仙女把你妈妈的壮锦借去作样子了。你要去找,先要打落两颗牙齿,放在石马嘴里,等石马吃到第十颗杨梅果时,你就跨到它的背上,然后要经过烈焰熊熊的发火山和漂浮着冰块的大海,才能到达太阳山。如果不能坚持,就会丧命。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给你一盒金子,回家去吧。”

大儿子害怕了,拿了金子,跑到大城市享乐去了。

老妈妈病倒在床上,不见大儿子回来,又让二儿子去寻找。二儿子也是个贪心怕死的人,他拿了老奶奶的金子,也到大城市享乐去了。

老妈妈病得骨瘦如柴,眼睛也哭瞎了。三儿子决心去把壮锦找回来。

三儿子来到大山口,见到了老奶奶。他照老奶奶的话打落了两颗牙齿,然后跨上马。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翻过了烈焰熊熊的发火山,渡过了漂浮着冰块的大海。终于到达了大海对面的太阳山。

三儿子看见仙女们正在织锦,妈妈的那幅壮锦就摆在中央。三儿子说明了来意,仙女们答应织完后马上还给他。

三儿子收好壮锦,马上往回赶。他没有想到,一位红衣仙女因为喜欢壮锦中的美景,把自己的像也织到了壮锦上。

三儿子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赶紧拿出壮锦,那耀眼的光彩把妈妈的眼睛都照亮了。

一阵香风吹来,老妈妈住的茅草屋不见了,只见眼前是漂亮的房子、美丽的田园,和壮锦上织的一模一样。

花园里有个红衣姑娘正在看花,原来她就是那个红衣仙女。

三儿子和美丽的仙女结了婚,从此和妈妈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大儿子和二儿子用完了老奶奶给的金子,变成了两个叫花子。他们没脸去见妈妈和弟弟,只得到处去乞讨。

两个懒汉的故事

传说在古埃及有一个懒人村,村里的老老少少都特别懒,村里最懒的人叫刘大毛,他有个姑父住在旁边的勤劳村里,有一日他决定去投奔姑父,姑父热情地接待了他,可时间一长,姑父有点讨厌他了。

因为这个人实在懒得什么事也不肯干,他姑父忍无可忍了,把他赶出了家门,临走时,给他拿了三张大饼。

“上哪儿去呢?”

懒汉不知去哪儿才好,没办法,就把装有三张大饼儿的包裹吊在脖子上,毫无目标、漫不经心地走着。

可是走着走着,肚子饿起来了。

“啊,肚子娥了,真想吃大饼啊,可是要取出来吃,可太麻烦了!”

真是一个少见的懒汉,他为此忍着饥饿。

“怎么没人来啊,要是有人来的话,就请他帮忙解开包裹。”

他边走边想着,这时,从对面走来了一个头戴斗笠,张大嘴巴的男人。

“嘿嘿,莫非他饿慌了,才把嘴张得这么大?”

他这么想着,等他走过来。

“喂,能不能替我解下吊在脖子上的包裹啊?里面还有三张大饼呢,让一张给你怎么样?”

于是,那男人回答说:“你说什么呀,我的老弟,我真愁斗笠的绳子松了,而系起来又是那样的麻烦,所以才张开大嘴,好让下巴去绷紧那绳带啊!”

后来,两个懒汉一个饿死了,另一个因为嘴张得太大累死了。

何仙姑得道成仙

对中国传统文化稍有了解的人,就一定对“八仙”的说法不会陌生,所谓“八仙”是指汉钟离、张果老、铁拐李、曹国舅、吕洞宾、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八位仙人,他们都是凡人出身,苦修积善才修炼成仙。八仙中唯一的女性就是何仙姑,她在八仙中好似万绿丛中仅有的一点红,因而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何仙姑原名何琼,唐高宗开耀元年出生于零陵一户普通的庄户人家。当地人说,在何琼出生那天,一团鲜艳祥瑞的紫气笼罩在何家茅屋的上方,一群仙鹤在紫气中上下飞舞,不一会儿,一只硕壮的梅花鹿驮着一个头扎小辫、身系红肚兜的女童飞奔闯入何家,就在这时,何母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

提起何琼的家乡零陵,可是一个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它位于潇、湘二水汇合的地方,北望南岳衡山,南依巍巍五岭,是楚粤之门户。零陵郡西有一座云母山,山上盛产五色云母石,云母石是古代服食求仙的上药;一条清澈蜿蜒的小溪由山上奔流而下,称为云母溪,何琼家就在秀美的云母溪畔。

喝云母水长大的何琼,出落得美丽灵秀,她自小就喜欢一人在云母溪边嬉戏漫游。十四岁那年,她在云母溪畔遇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胡子老翁。老翁向她询问了一些当地山水的情况,何琼都伶俐地一一作答,老翁非常高兴,从自己的背囊里取出一枚鲜灵灵的蟠桃送给何琼。何琼接过,谢了老翁,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把蟠桃吃下了肚。老翁看着她吃完,满脸笑容地点点头,转身就不见了。回家后,何琼一连几天都不感饥饿,因而也就不想吃东西,精神却比以往更旺盛。一个月之后,何琼又在云母溪边遇到了那位老翁,这次老翁把她带到云母山上,教她如何采集云母以及怎样服食云母。何琼按照他的话,每天到云母山上采食云母,渐渐感觉到自己身轻如燕,往来山顶,行走如飞。此外,她还能辨识和采摘山中的各种仙草灵药,为附近的百姓治疗各种疾病,且能预测人事,因此周围的人都称她是“何仙姑”。

何琼得道成仙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远,最后竟传到京城皇宫武则天耳中。

当时武则天是唐高宗的皇后,却把持着朝廷实权。武则天自小受母亲的影响信仰佛教,及至做了皇后,她又极力在宫内和全国上下推崇佛教,想以此压倒李唐王朝所尊奉的道教的势头,并利用某些佛经作为她篡位称帝的理论根据。佛教“法相宗”宣扬“二空”,就是说要把自我与万物都看成是空泛虚无的,这样才能达到宇宙万物与我合而为一的高渺境界。通俗地说,就是用心感悟,做到物我两忘,那么就能白昼飞升、腾云驾雾、长生不老了。武则天对这一点十分信服,当她听说零陵地方出了一个何仙姑,能够不食人间烟火,自由往来于山岳之巅,很感兴趣,特地派人前往探视,并赐予何仙姑一袭朝霞服。何仙姑接受了朝霞服,兴致勃勃地穿戴起来,周围的百姓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观瞻,只见何仙姑身上霞光万道,光彩夺目,好像神仙下凡;乡亲们见状大惊,不由自主地齐齐跪倒在地,朝何仙姑顶礼膜拜。何仙姑心中颇感自得,然而她母亲却大感恐慌,心想:“这样的女儿,谁家还敢娶她呀!”

果然不出何母所料,何仙姑十八岁时,她母亲急急地请媒人为她择婿。虽然何仙姑出落得鲜花一样漂亮,但因本事太大,竟没有谁家敢娶。何母忧心忡忡,何仙姑自己却若无其事,整天出没于山野乡村,忙着给人采药治病,过得十分充实。

一天,何仙姑进入云母山密林深处采药,遇到两位神奇的人,他们中有一个瘸腿的老汉,手拄铁拐,身背硕大的酒葫芦,衣着褴褛,形似乞丐;另一个着一身整洁的蓝布衫,手持药锄,肩背药筐,神态甚是俊逸。这两人在何仙姑前面不远的地方,一搭一唱,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竟腾空而去,倏忽不见踪影。这两人乃是八仙中的铁拐李和蓝采和。何仙姑留意着他们的样子,念叨着偷学的口诀,居然也能够像他们一样,凌风驾云,飞越山谷。从此以后,她常常一人悄悄来到深山中修炼,身法愈来愈熟练,也飞得越来越远。她利用这种功夫时常飞到遥远的大山中,朝去暮回,带回一些奇异的山果给家人品尝,家人吃了觉得香甜可口、精神倍增,但终究不知是何种果实。

见她每日早出晚归,何母心生疑虑,盘问她到何处去干什么了,何仙姑拗不过母亲,就说每日往名山仙境与仙佛谈论佛道去了。渐渐地,何仙姑通晓佛道的消息又传开了。武则天听说后,派使者前往零陵,备妥车马,召请何仙姑前往东都洛阳论佛道。众官员与何仙姑一同跋山涉水来到洛阳城外,在等船渡洛水时,众人突然不见了何仙姑的踪影,使臣大为恐慌,连忙命人四处寻找,却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众人吓得坐在洛河边发呆,薄暮时分,何仙姑翩然凌空而降,不急不忙地告诉使者:“我已前往禁宫见过了天后,你们可以回朝复命了”。

使臣将信将疑地回到洛阳宫中,一打听,果然何仙姑当天来拜见过武后,并和她在宫中作了半日长谈,使臣们为之惊讶不已。

武则天为了酬谢何仙姑的一番美意,特下令零陵地方官吏在零陵城南的凤凰台,建造了一座雄伟的会仙馆,作为何仙姑讲道弘法之处。何仙姑在讲道之余,常坐在馆前的石阶上,剥食一种圆形的仙果,并随手将果核四下抛去。后来,会仙馆的四周长出一株株荔枝树,这些树上结出的荔枝竟都是翠绿的青皮荔枝,人们称为“凤凰台上,荔枝挂绿”。

喂人民服雾二:僵尸新郎


生命是一种太好的东西,好到你无论选择什么方式度过,都像是在浪费。

“多年之前,我的祖母万般无奈的‘种’下了她的初恋情人;多年之后,我阴错阳差的,收获了这份破土重生的爱情。”

我在一家专门接收“月亮儿童”的非主流学校里工作。所谓月亮儿童,是一群昼伏夜出、见不得光的孩子。太阳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只要暴露在阳光下一小段时间,其面颊和眼睛下面就会出现触目惊心的红黑斑点,密密麻麻的斑点里包裹着癌变组织,倘若不即时处理,癌细胞便将迅速扩散,导致绝症与死亡。这是由于他们的父母双双携带罕见的着色性干皮病的隐性基因所致。

白天,月亮童一般待在密不透光的房间里睡觉或者玩电游,倘若要去户外,则必须穿上宇航服般厚重烦琐的全套装备,戴着由特殊材料制成的防紫外线雪地太阳镜。到了夜晚,他们才得以摆脱‘枷锁’,无拘无束的与月光沐浴中的大自然亲密接触,这也就是‘月亮儿童’名字的由来。

可以想见,这样的孩子要融入正常的人类生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地球上数万名‘月亮儿童’的存在,以及因存在而产生的需求,令我所效力的学校经营的颇具规模,不错的口碑再加上物以稀为贵,接收的学生已经囊括了七大州四大洋,所以能熟练运用五门外语进行交流的我,在这里很吃得开。

我的生物钟属于‘夜猫子’派,学校白黑颠倒的反常秩序恰恰合了自己的胃口,再加上薪水和福利也算优渥,可以说,除了身为‘奔三剩女’尚待自闺中这点小遗憾以外,我对自己的生活质量还算满意。

一切的不平静,缘于一个夜晚,一个全月蚀的黯淡夜晚。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所有的‘月亮儿童’都聚集在教学楼里精神抖擞的上课,操场显得空旷而静谧,我无聊的小资情节开始泛滥,满脑子粉色旖思的踏入操场漫步而行,走着走着只觉天地间的自己,寂若垂天之云、泛若不系之舟,就这样孑然的徘徊于月影下,如一头在孤独中发情的母犀牛。皎洁的玉宇银盘,在这变得格外浑浊,浓酽的红褐色嵌于夜幕中央,宛如粘稠的腐败血液。

风起,扑面的空气中浸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味儿,我的体质很敏感,这股糁人的气体就如一只冰冷的手强钻入鼻腔,又一一摸过五脏六腑,我眯着眼睛向四周瞧去,虽然全月蚀令周围变得朦胧,但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我隐约瞧见前方十步远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坨黑乎乎的东西……好奇心能杀死九条命的猫,也能驱使一个背脊发凉、鸡皮疙瘩直冒的八卦女人嗦着靠近几步,再取出手机,用上面的荧光去照耀不可知的恐怖事物……

是数只被榨干了的兔子尸体!其中有两三只被残忍的撕裂成了几半,但令人惊悚的是,地上的血渍却相对少的令人起疑,我靠拢上去摸了摸,兔尸的皮肉及内脏毫无血色,却尚存余温。它们的颈部都有穿刺的伤痕,体内的血一点也没剩下。

我认得这些荷兰垂耳兔,是校方专门买来培养孩子们爱心的宠物。难道是有什么怪物或者变态吸干了它们的血液?我迅速环顾四周,犹如惊弓之鸟般辨认每一寸风吹草动……

陡然间一阵异响划破天际,我吓得双脚一软,险些跌坐于地……原来下课铃响了,月亮儿童们即将出来玩耍嬉闹……不行,不能让孩子们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我脑筋转得飞快,当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所有的兔尸迅速包裹起来,朝教学大楼另一侧的办公大楼走去。校长室在办公大楼的第三层,里面亮着灯光说明有人……

办公大楼的第一层分别是医务室、档案室、储存室和接待室,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层怎么会是一片暗黑,只有走廊里兀自亮着两三盏可怜的昏黄?其中储存室、档案室和接待室此时没有人值班可以理解,但医务室是万万不能离人的……经过医务室的时候,里面有

喂人民服雾三:冰姑娘

一 小鲁迪
让我们去瑞士游历一番,让我们在这秀丽的山国里四处看看,那里树木沿着陡峭的石壁
生长成林;让我们爬到那些闪光的雪地里,再下到绿草地;河流小溪匆匆流过这片草地,就
好像害怕时间不够,来不及流到海里消逝掉似的。太阳烘晒着深谷,也烘晒着高处那些厚实
的积雪。积雪年复一年地融化,结成了闪闪发光的冰块,变成声势浩大的雪崩,形成有尖峭
冰块的冰川。在小小的山城格林德尔瓦尔德旁两个宽宽的山峡“恐怖号角”和“晴雨号角”
①的下面,便有两片这样的冰川,看去十分奇异。于是到了夏天便有许多许多的外国人从世
界各地赶到这里来。他们翻过白雪覆盖的高山,爬下深谷,接着他们还要往上爬好几个小
时。他们往上爬的时候,山谷变得更加地深邃。他们往下瞧,就好像是从汽球上往下瞧一
样。身前往往垂挂着云朵,厚实,沉重,就像是一道道围绕着山尖的烟缦。而在散布着许多
深褐色木屋的山谷之中,则还有一丝阳光在闪耀,把耀眼的绿景中的一片托出,看去它就像
是透明的一般。下面的水湍急地流过,发出嗖嗖、飒飒的声音。前面的水涓涓淌下,发出清
脆的响声,看去宛如从山上飘下的一条摇曳的银带。
上山的路的两侧有一些木屋,每所木屋都有自己的一个种土豆的园子。这是必需的,因
为屋里人口很多,这里满是孩子,他们的嘴都很能吃。孩子们从家家户户屋里涌出,围着经
过的旅客,这些旅客或是步行,或是乘车。这一群孩子全都做生意。小孩们兜售刻得十分精
巧的木头小屋,就像人们看到的建在这个山区的那种。不论是下雨还是晴天,孩子们都带着
他们的商品蜂涌而来。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小男孩时常站在这里做生意。但他总是离开其他孩子远远地,脸上
的表情很严肃,双手紧紧地拿着自己的木盒子,好像不肯放手似的。而正是他那严肃的表情
和孩子的小小年纪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被叫了过去,常常也是他做的生意最好,他自己也
不明白是什么缘故。山的高处住着他的外祖父,这些精巧可爱的木房子是他雕出来的。上面
起居室里有一只旧柜子,里面装满了这一类雕刻出来的东西。其中有胡桃夹子、刀子、叉子
以及刻了美丽的树木花草和奔跑玩耍的羚羊的木盒。能使孩子们高兴的东西应有尽有。这个
小孩,人们叫他鲁迪,却更喜欢用渴望的神情看着屋梁下面挂着的一支老枪。他的外祖父答
应,他可以得到它。不过得先等他长大,身体结实能使用它的时候才行。
尽管孩子还这么小,他却已经开始在牧放山羊了。如果说能够和这些羊一起爬便能够成
为一个好的牧羊人的话,那么,是啊,鲁迪便是一个好牧羊人了。他甚至比羊爬得还要高一
些,他喜欢爬到树梢上去翻鸟窝,他非常大胆,非常勇敢。但是只有他站在汹涌的瀑布旁,
或者在他听到雪崩的声音的时候,你才能看到他脸上绽出笑容。他从不与其他的孩子一起玩
耍。只有在外祖父派他下山去做买卖的时候,他才和他们在一起,而鲁迪并不太喜欢这样。
他更喜欢去爬山,或者和外祖父坐在一起,听他讲古时候的故事,或者讲他的老家梅林根一
带的人的事情。梅林根的人并不是当地的原始居民,他这么说;他们是迁来的。他们从老远
的北方迁来,北方住着他们的族人,叫做“瑞典人”。知道这么些东西真是知识丰富了,这
一点他很了解。但是,他还从另外的交往中得到更多的东西,从家里的畜类那里学到本领。
有一头很大的狗,叫阿约拉,鲁迪的父亲遗留下来的。有一只公猫,这东西对鲁迪的意义特
别重大,它教会鲁迪爬高。
“跟我上屋顶去!”猫这么说,说得非常清楚,一听就懂。一个人还是个孩子,还不会
讲话的时候,是非常能懂得鸡呀鸭呀,猫呀狗呀的话的。它们对我们说的,就像父亲母亲说
的一样可以听懂,可是得真正是很小很小。祖父的手杖会嘶鸣,变成马,有头,有脚和尾
巴。有些孩子这种领悟能力比其他的孩子晚一点儿,大人便说这样的孩子迟钝,长期脱离不
了孩童期。大人的话说得真是大多了!
“跟我来,小鲁迪,上屋顶去!”是猫开头讲的一点东西,鲁迪听懂了。“说什么会掉
下来,那全是瞎话;只要不怕,就不会掉下来。来!你的一只爪子这样,另外一只这样。用
前爪在你前边抓牢!眼睛注意看着,身体灵活一点儿!要是遇见裂缝,便跳过去,抓牢了。
我就是这样的!”
鲁迪于是也这样做了。所以他常常和猫一起坐在屋脊上,他和它一起坐在树顶上。是
啊,他还坐在山沿上,那是猫没有去过的地方。
“再高些,再高些!”树木和矮丛说道。“你瞧见了吗,我们是怎么往上爬的!瞧我们
爬得多高,只要抓紧,我们甚至可以爬到最最尖峭的崖石顶上!”
鲁迪顺着山爬得高高的。往往是在太阳还没有照到那上面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享受他早
晨的饮料——清新、浓郁的大山气息了。这种饮料,只有我们的主会配制。人类看到了配制
说明,上面写的是:大山花草的清新芳香,大谷中的皱叶留兰香和百里香。垂悬在天空中的
云朵,把一切浓郁的气息吸了进去,接着风便把云朵梳理分开洒遍云杉树林,馥郁的气息弥
漫于空气之中,轻盈和清新,总是那么清新。这便是鲁迪的晨饮。
太阳的光线——太阳传播幸福的女儿,亲吻着他的面颊。晕眩在诱惑,但却不敢接近。
外祖父屋子上的燕子——至少有七窝燕子,飞上来到他和羊群的身边,唱着:“我和你!你
和我!”它们把家里的祝福带了上来,甚至有家中唯一的两只禽类——那两只母鸡——的祝
福。可是鲁迪却跟这两只母鸡合不来。
不管他多么小,他总是赶过路的了。而且对这么样一个小孩,路程还不算短。他出生在
瓦利斯州,被人抱着翻过山来。不久前他步行去看了那不太远的“灰尘山瀑”②。这山瀑在
积雪覆盖、闪闪发光的白色的处女峰③前的空中,像一块银纱一样。他曾去过格林德尔瓦尔
德的那巨大的冰川。但是,那是一段十分令人悲哀的往事,他的母亲就是死在那里的。“小
鲁迪在那里,”外祖父说,“失掉了他童年的欢乐。”那时小男孩还不足一岁,他笑的时候
比哭的时候多,他的母亲这样写过。可是,自从他落到冰缝中去之后,他的心思完全变了。
外祖父很少谈到这一点,然而,山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鲁迪的父亲曾经
是邮差。屋子里的那条大狗,当年一直跟着他往来于辛普朗和日内瓦湖之间。瓦利斯州的罗
纳山谷里,还住着他父系的亲戚。叔叔是一位捕羚羊的能手,也是一位有名的向导。鲁迪失
去他的父亲的时候还不到一岁,母亲很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伯尔尼山地自己的亲属家里。
她的父亲住的地方离开格林德尔瓦尔德只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会木雕,挣得的钱可以养
活自己。六月一天,她抱着孩子,由两位捕羚羊的猎手陪着动身了,翻过盖米山去格林德尔
瓦尔德。他们已经行完绝大部分路程,到达了连着雪原的山脊,可以看到她出生的地方的山
谷,看到了那些她熟悉的木房子了。只需再费一点事,翻过大的雪原的最高处,便可以回到
家了。新雪盖满了雪原,遮挡住了一个裂缝。这裂缝虽说没有裂到活水流淌的底部,但却也
比一个人深一些。年轻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滑了一跤,跌到了裂缝里,不见了。她的旅伴没
有听到一点声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只听到一个小孩在哭,伴随她的那两个人从最近一家
人那里找来绳子、杠子的时候,一个多钟头过去了。他们觉得这绳子、杠子或许能用得着来
救他们。费了很大的劲,他们才从冰缝里把两具像是尸体的东西弄了出来。他们想尽一切办
法,总算把孩子救活过来,但是却未能救活母亲。于是,老外祖父家里来的是一个外孙,而
不是一个女儿。那个以往笑比哭多的小孩,现在好象改变了习惯。这种变化显然出现在他落
到了冰川的裂缝里,落到那冰冷奇异的冰的世界里去的时候。那下面,就像瑞士人所相信的
那样,那些被诅咒的魂灵被永远地锁着,直到世界的末日。
原是急速奔流的水,现在冻结和被挤压成绿色明亮的冰块。冰川铺在大地上,一大块冰
堆到另一大块冰之上。在下面深处急速地奔流着由融化了的雪和冰形成的激流。激流经过的
地方有许多深洞和巨大的裂缝,是一座奇异的水晶宫殿。在这座宫殿中居住着冰姑娘,冰川
女王。她,这位屠杀者,这位破坏者,一半是空气的孩子,一半是河的强大的统治者。因
此,她能够以羚羊的速度,飞奔到雪山的最高的顶上,能在下面急速流过的河边的杉树细枝
上摇曳,能从一块山崖跳到另一块山崖上。雪白的长发和蓝绿的长裙随着她的身躯飘动,这
长裙就像瑞士的深邃的湖泊中的水一样闪闪发光。
“毁灭,坚持下去!我就是威力!”她说道。“一个可爱的孩子从我手中被偷走了。一
个我亲吻过,但却没有把他吻死的孩子,他又回到了人们之中。他在山上看羊,不断往上
爬,总是往上爬。他离开了大家,但没有离开我。他是我的,我要把他抓回来!”
她请司掌晕眩的精灵去负责这项使命。那时是夏天,皱叶留兰香生长得很茂盛,那一片
绿对冰姑娘太炎热。司掌晕眩的精灵飞起来又落了下去。来了一个,来了三个。“晕眩”有
许多姐妹,一大群。冰姑娘从许多位当中选了强有力的那位。这些司掌晕眩的精灵,在屋里
屋外都可以施展威风。他们坐在台阶的栏杆上,坐在钟塔的围栏上。他们像松鼠一样顺山沿
奔跑,跳到山沿之外。像泅水的人踩着水一样踩着空气,把他们的牺牲品诱了出来,诱到深
渊中去。司掌眩晕的精灵和冰姑娘,都像珊瑚虫捕捉身边的一切在动的东西一样,捕捉人
类。司掌晕眩的精灵现在便要去捕捉鲁迪了。
“让我去捉他!”司掌晕眩的精灵说道。“我办不到!那只该死的猫把它的本领传授给
了他!那个小人儿有一种本事,让我接近不了他。这小鬼垂悬在一根伸到深渊之外的树枝上
的时候,我够不着他,我没法去搔他的脚底板,也不能让他在空中猛地掉下去!我不行!”
“我们可以的,”冰姑娘说道,“你或者我!我!我!”“不行,不行!”传到他们耳
中这样的声音,就好像是教堂钟声在山里的回声。但是,那是歌声,是话语,是大自然的精
灵,阳光的众女儿的柔和、慈善和美好的协调的混声合唱。她们每天黄昏的时候,在群山之
巅围成圈玩耍。把她们的玫瑰色翅膀伸开,这些翅膀又随着太阳的下沉,变得更红更红。高
耸的阿尔卑斯山在燃烧,人们把它叫做“阿尔卑斯的火焰”。太阳落下去以后,阳光的众女
儿们又退入山顶,在皑皑白雪中憩睡,直到太阳升起,这时她们便又爬起来。她们特别喜欢
花儿、蝴蝶和人类。在这些人和物中,她们特别疼爱小鲁迪。
“你们抓不到他!你们抓不到他!”她们说道。
“更大更强的我都抓得到!”冰姑娘说道。
于是,太阳的众女儿们唱了一首讲一个游徙人的歌。旋风把他的帽子吹脱,急速地吹
掉;“风可以吹走躯体,但却吹不走本人;你们这些有威力的孩子可以抓住他,但你们却留
不住他。他甚至比我们更强大,更神圣!他升得比太阳——我们的母亲,还要高!他有咒语
可以降服风和水,让风和水为他服役,听从他。你们释放出沉重、压迫的重力,而他升起得
更高。”
那钟一般地清脆的合唱声就这么好听。
每天早晨,阳光从外祖父屋子唯一的小窗子照进去,照着那安静的孩子。阳光的女儿们
亲吻着他,她们要把冰川女王给他的吻加热融化,驱散掉。那是他在自己母亲的怀中落下躺
在冰缝中的时候,冰川女王给他的。后来他又奇迹般地得救了。

二.走向新家
鲁迪现在八岁了。居住在山那边的罗纳山谷的叔叔,想把孩子接到他那里去,可以接受
好一点的教育,有利于成长。外祖父觉得这很好,同意放他走。
鲁迪要动身了,要和许多人告别!除了外祖父外,首先就是那条老狗阿约拉。
“你的父亲是邮差,我是邮差养的一条狗,”阿约拉说道。“我们曾经走南闯北,我认
识山那边的狗和人。我不习惯讲许多的话,可是现在很明显,我们再不能在一起谈话了,所
以我想讲得比往常多一点儿。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这故事我一直藏在心里,一直在琢磨。
我弄不明白,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在世界上,狗也好人也好,得到
的分配不平等,这是千真万确的。并不是什么东西生来都可以躺到人的膝头上去的,或者都
有牛奶喝。我就没有受过这样的优待。然而我却看到一只小狗坐在邮车里,占了一个人的座
位。夫人是主人,或者说它是夫人的主人,她带着奶瓶喂它。给它甜面包,但它连一口也没
有吃,只是闻了闻它,于是她自己把它吃掉了。我用脚板在车子旁边跑,真是像条饥狗一般
地饿。我自己琢磨,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但是看来不公平的事是很多的!但愿你也能让人
抱在膝头上,坐进邮车里。然而这可不是自己做出来的。不论我叫也好,嚎也罢,我都没有
能够做到。”
这是阿约拉说的。鲁迪抱着它的脖子,面对面地在它的湿嘴上亲吻了一下。之后,他把
猫抱到自己的腕子里,但是它挣脱开来。
“你把我抱得太紧了。对付你,我不想用爪子!你只管爬过山去,我不是教你怎么爬来
的吗!永远不要相信你会落了下去,你就肯定能站住脚!”接着猫跑开了,它的眼睛里闪亮
着悲伤,它不愿意让鲁迪看到。
母鸡在地上跑来跑去,有一只尾巴没有了。有一个想打猎的游客把这只母鸡的尾巴打掉
了,那个人以为它是一只野禽。
“鲁迪要翻山了,”一只母鸡这么说道。
“他总是那么忙,”另外一只说道,“我不喜欢道别!”于是两只母鸡一拐一拐地走开
了。
山羊也祝福他好。它们叫着:“咩!咩!咩!”很是悲哀。这时,正好这个地方居民中
有两位很能干的向导,要翻山到那边山脚附近的盖米去。鲁迪要跟他们一起步行去。对这么
一个小家伙来说,这一趟旅行是很艰难的。但是他有力量,也有勇气,教他不致累倒。
燕子随他飞了一程:“我们和你!你和我们!”它们唱道。他走的路要经过湍急的吕申
河。这条河从格林德尔瓦尔德冰川的黑缝中,分成条条细流泻下。倒下来的树干和石块,在
这一带成了过水的桥。他们走完桤木丛地带,开始往山上爬了,就在冰原的融水从山侧往下
倾泻的那一带。于是,他们一会儿踩着冰块,一会儿则要绕过冰块在冰川上行走。鲁迪不得
不爬一程走一程。他的眼睛流露出愉快的光芒。接着他把用钉了铁掌的爬山鞋踩在冰上,踩
得十分地牢,就像要在自己走过的地方留下印记一般。山水冲刷下的黑色泥土,盖在冰川
上,让这一带的冰川看去有一层炭色。但是冰川的蓝绿色玻璃似的冰,仍在闪闪发光。遇到
了被兀出的冰块所阻挡而形成的小水潭,他们便得绕行。在旅途中,他们走到了一块巨石附
近。巨石横在冰崖的边上,摇摇晃晃,失去平衡,滚着坠落下去。隆隆的回声从冰川的深邃
的空洞里传来。往上走,他们不停地往上走。冰川延伸得极高,很像是由堆到顶点的尖尖的
冰块积成的大河,被两旁的陡崖夹着。鲁迪忽然想起,人们告诉过他,他的母亲和他曾掉进
这样一个森冷的深窟窿中。但一会儿这种念头又没有了。这故事对他,就和他听到过的其他
别的故事一样。有一两次,与他同行的人感到这旅程对这个小家伙或许太艰难了一些,便伸
手去拉他。但他一点儿也不感到疲乏,牢牢地站在光滑的冰上,就像羚羊一般。接着他们走
进了石头山地,有时走在连藓苔都不长的石块之间,有时走进矮杉树中,又走出到绿色的有
草的路上。总是在变化着,总是新鲜的。四周高耸着雪山。对这些雪山,他和这里的每个孩
子一样,熟知它们的名字:“处女”、“僧人④”和“鸡蛋⑤”。鲁迪从来没有爬得这么高
过,从来没有踩过这样大片的雪海。雪海上面是层层静止不动的雪的波涛,风有时吹掉这雪
海上的一点雪片,就像它吹走海水上的泡沫一样。一片冰川接着一片冰川,手拉着手——如
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每一片冰川都是冰姑娘的一座玻璃宫殿。抓住,埋葬掉,是冰姑娘的
威严的声音和意志。太阳照得暖暖的,雪是那样地五光十色,就像上面撒过一层闪闪发光的
细小的淡蓝色钻石一般。无数的昆虫,特别是蝴蝶和蜜蜂,大堆大堆地死在雪上。它们过于
胆大飞得太高,或者风把它们刮到这酷寒中冻死。一片片逼人的乌云垂悬在晴雨峰的四周,
像捆得很精致的黑色羊毛束。乌云体内蕴藏着的巨大力量使它膨胀,以万钧之力爆发,这乌
云便变成焚风⑥猛烈地倾泻下来。这一路上的印象——高山上的夜宿,通往前方的道路,深
邃的冰峡,流水在那漫长不知尽头的时间里凿穿大大小小的巨石——,所有这些,都永不磨
灭地印在鲁迪的记忆中。雪海那一边的一座被人废弃的石头屋子,成了他们歇脚过夜的地
方。这儿有一些木炭和杉树枝子,很快火便升了起来。他们尽量把睡卧的地方弄得舒适一
些。大人们围着火坐着,抽他们的烟喝他们自己配制的带有香料的饮料,鲁迪也得了一份。
他们谈起阿尔卑斯山地带神秘的精灵;谈到那些深不见底的湖泊里的奇特的巨蟒;谈到夜间
出没的鬼魂幽灵,把在睡梦中的人背着从空中带到水上城市威尼斯;谈到那赶着自己的黑羊
经过草地的野牧人。虽说人们并未见到这位野牧人和他的羊,但是却听到过它们的铃声和羊
群那种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喧哗声。鲁迪好奇地听着,全无害怕之意。他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他一面听着,一面以为自己感觉到了那种幽幻的空洞的喧哗。是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大人
也听到了,停止了谈话,仔细地听着,还叫鲁迪不要睡。
那是一阵狂风,一阵十分强烈的焚风从山上刮向山谷。巨大的风力把树吹折了,就好像
这些树是一根根芦苇,把木屋从河的这边吹到对岸,就像我们在走一粒棋子一样。
一个钟头之后,他们对鲁迪说,焚风现在已过去了,他可以睡了。旅途的劳累使他很疲
乏,就像听到命令一样,他立刻睡熟了。
一大清早他们就出发了。这一天,太阳为鲁迪照示着新的山、新的冰川和新的雪野。他
们已经走进了瓦利斯州,翻过了从格林德尔瓦尔德可以望见的山脊到了另外一侧。但是,离
开新的家却还很远。眼前还伸展着另外的山隙、别样的草地、树林和山路。可是,他看到的
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都是畸形的。一副副看去很令人不舒服的胖肿蜡黄的面孔;脖子肿得
大大的,有一块巨大的肉瘤垂悬着。那是呆小病⑦。这些人精神萎靡懒散地走着,无神的双
眼木呆呆地望着到来的陌生人。妇女看去特别可怕。新的家里的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三.叔父
鲁迪到了他叔父的家里——真是上帝保佑,他看到的人的长相和他看惯的人一个样;唯
一一个患呆小病的是一个可怜的呆蠢孩子,是瓦利斯州那些可怜的畸形儿之一。由于贫穷和
被遗弃,他们轮流着到每一家人家中去生活一两个月。鲁迪来到的时候,可怜的萨帕利正好
在那里。
叔父是一个强壮结实的猎人,另外还会做桶。他的妻子精力旺盛,个子矮小,脸庞几乎
跟鸟儿的一样,一双鹰眼,脖子很长,毛茸茸的。
一切对鲁迪说来都很新鲜。衣著,生活习惯,就连语言也是如此⑧。但是,孩子的耳朵
很快便能学会听懂。比起外祖父的家里,这边看起来更富裕一些,他们的起居室更大。墙上
挂着羚羊角和擦得锃亮的****,门的上面挂着圣母像。像前有阿尔卑斯蔷薇和一盏点燃的灯。
正如前面说过的,叔父是这个地区最能干的羚羊猎手之一,此外他还是经常受人雇用的
最好向导。现在鲁迪成了这个家里的宝贝蛋了。尽管这里已经有了那么一个宝贝,那就是一
只又瞎又聋,再也没有什么用处的老猎狗。但是它曾经有过很大的用处。这里的人们还记得
这头狗早年的机灵,所以现在它成了家庭的一员,应该过它的好日子。鲁迪拍着狗,可是它
不太乐于和陌生人打交道。现在鲁迪还是陌生人,但是时间没过多久,他便在这个家,在这
个家人的心中生下了根。
“瓦利斯州这里的情形并不那么坏,”叔父说道。“我们有羚羊,羚羊的消亡并不像野
山羊那么快。比起从前来,这里现在好多了。不管你多么赞美以往的好日子,我们现在的生
活不管怎么说都好得多。这里口袋有了洞,我们这个闭塞的山谷现在有了穿堂风了。老东西
一衰落,总有点新的东西出现!”他说道。叔父要是真的讲开了头,他就讲起了他的童年岁
月,一直谈到他的父亲精力最旺盛的时代的情景。那时的瓦利斯,用他的话来说,就像是一
个封死了口的袋子。里面病态人、可怜的呆小病人太多了。“但是,法国士兵来了。他们真
是些医生,他们马上消灭了这种疾病,连病人一起消灭。法国男人能打仗,用许多的办法打
一场仗。姑娘们也会打!”这样说时,叔父对他的法国出生的妻子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法国人会开山石,于是他们又干了起来!辛普朗道就是从山石上开出来的。他们在那边开
了一条道,所以现在我可以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说,要是你要去意大利,沿着大路走便可以
了!只要这娃娃紧跟着大道走,他便能走到意大利去!”之后叔父便唱了一首法国歌,为拿
破仑·波拿巴特⑨叫好。
这样鲁迪第一次听说法国,听说里昂——罗纳河畔的那座大城,叔父去过那里。
要不了几年鲁迪就可以成长为一个漂亮的羚羊猎手。他有做一个好羚羊猎手的素质,叔
父说道。他教他拿枪、瞄准、射击。打猎的时候,他带他进山去,允许他喝热羚羊血,消除
猎人身上的晕眩。他教他掌握时间。告诉他,在不同的山侧,什么时候会出现雪崩。是在中
午时分,还是在傍晚,一切全看太阳的光线如何照射发生作用。他教他注意羚羊,从羚羊那
里学习如何跳纵,让自己落下时,脚着地站牢。如果山缝之间没有什么可以踩得住的东西,
要想法让自己的手腕支撑住自己,用大腿和小腿的肌肉扒住。必要时还可以把脖子紧紧地靠
在什么东西上。羚羊很机灵,它们常常派出伙伴监视四周。但是,猎人应该更聪明一些,不
让羚羊嗅出人味。叔叔可以哄骗羚羊,把自己的衣服和帽子挂在阿尔卑斯手杖上,羚羊会把
衣服当作人。有一天,叔叔带着鲁迪去打猎的时候,使过这种手法。
山路很狭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道路。山路实际就是靠令人眩晕的深渊很近的一个檐
口。雪半融半冻,经人的脚一踩,石块便松了,落下去。在这样的地方,叔父趴下来,朝前
爬去。松脱的石头一块块落下去,撞击着什么东西,蹦了起来,又滚了滚。要从一道石崖跳
蹦到另一道石崖几次,石头最后才静静地落到漆黑的深渊中。鲁迪站在叔父身后一百步远的
最外面的一个牢固的石包上,他看见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秃鹰。它只消用翅膀一击,便可以把
正在爬着前进的可怜人打到深渊里去,把他吞噬掉。叔父的眼睛只望着崖缝那面那只领着小
羊仔的羚羊。鲁迪用眼睛盯着那大鸟,明白了它的企图。他用手按住枪准备放射。就在这
时,羚羊跳了一下。叔父放枪了,羚羊被那致命的****击中。但是小羊仔却跑开了,就好像
它在自己的一生中已经饱受逃亡和危险的考验一般。那巨鸟转了个方向飞走了,枪声吓跑了
它。叔叔直到后来听到鲁迪说起,才知道自己当时处境的危险。
现在他们在回家的路上走着,心情十分舒畅,叔父哼着一支他童年时的歌。蓦然间,从
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他们向四周望了望,朝上看,瞅见在陡峭的山坡高处堆积
的雪在波动着,就像风吹进了一块平铺着的床单下面似的。这波动着的积雪,现在像大理石
块破裂一样地碎开了,形成一股汹涌的水花四溅的激流,发出沉闷的轰隆雷鸣声,倾落下
来。这是雪崩,并没有崩落到鲁迪和叔叔的头上。但是离他们不远,很近很近。
“站牢了,鲁迪!”他喊道,“使全力站牢了!”
鲁迪抓住紧靠身边的一根树干,叔父爬到它的上面,爬到树枝上,抓得牢牢的。崩裂开
来的积雪在他们身边几尺远的地方滚滚落下。雪崩掀起的巨大气流,极强的风暴在扫荡着四
周。把树木矮丛吹断,就好像它们都只是些干芦苇杆似的,把吹断的树木抛向四方。鲁迪缩
成一团躺伏在地上,他抓牢的那根树干就像锯子锯过一般,树的顶枝被抛到老远的地方。在
那边,在被风吹折的树枝中间,叔父躺着,头被击碎了。他的手还暖和,可是面目已辨认不
出来了。鲁迪站在那里,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这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大的恐怖,是他知道
的第一个恐惧的时刻。
很晚的时候,他才带着噩耗回到家中,全家充满了悲痛。妻子站在那里没有一句话,没
有一滴泪,直到尸体运回来的时候,痛苦才爆发出来。那患呆小病的可怜虫爬进了他的床,
第二天整天没有人再见到他,到了傍晚他走到鲁迪身边。“为我写一封信,萨帕利不会写
信!萨帕利可以把信带到邮局去!”
“为你写信!”鲁迪问道,“可是寄给谁呢?”
“寄给主基督!”
“你这是指谁?”
那个半痴——人们说的患呆小病的人,用伤感的眼光望着鲁迪,把他的手叠起,庄严而
虔诚地说道:
“耶稣基督!萨帕利要给他去信,请求他让萨帕利死吧,别让这个家里的那个男人死。”
鲁迪捏了捏他的手。“这封信到不了那边!这封信没法叫他回转来。”
鲁迪很难向他解释清楚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现在你是这个家的支柱了!”婶母说道。鲁迪成了这个家的支柱。

四.芭贝特
谁是瓦利斯州最好的射手?是啊,羚羊都知道,“小心提防着鲁迪!”它们可以这样
说。“谁是最漂亮的射手?”“是啊,是鲁迪!”姑娘们说道。但是她们并不说“小心提防
着鲁迪!”连那些很为女儿操心的母亲也不这样说。因为,他对这些母亲也十分客气,点点
头,就像他对年轻姑娘一样。他看去很勇敢,很愉快。他的面庞是古铜色的,他的牙齿洁
白,眼睛像炭一样黑。他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只有二十岁。他泅水的时候,冰水不会冻伤
他;他可以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翻来覆去。爬起高来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他可以像蜗牛附在
石壁上一样贴得那么牢,他身上有结实的肌肉筋腱。他很懂得蹦跳,先是猫教他的,后来羚
羊又教了他。他是最牢靠可信的向导,靠给人做向导他可以挣大笔大笔的钱。他叔父也教给
他怎么做桶,可是他不想干这种活儿。他的兴趣和愿望是猎取羚羊,这也可以挣到钱。鲁迪
是一门亲事的好对象——人们这样说,只是他的眼光太高。跳舞时姑娘们都梦想要和他一起
跳,一个个都醒着,走着,这么想着。
“跳舞的时候他亲吻了我!”小学校长的女儿安奈特对她最亲密的女朋友这么说。可是
她不应该这么说,那怕是对她最亲密的朋友。这种事不容易保守秘密,就像沙子装在通了洞
的口袋里一样,它会漏掉的。没有多久,不管鲁迪是多么稳重,多么规矩,大家依然都知道
他在跳舞的时候亲吻过姑娘。可是他根本就没有亲吻过他最希望亲吻到的那个姑娘。“提防
着他!”一个老猎人说道,“他吻了安奈特。他从第一个字母A开始,他当然会把所有字母
都吻遍的。”
到现在为止,能够讲到的关于鲁迪的闲话还只是在一次跳舞会中,他亲吻了一位姑娘,
只有一次。不过,即使他亲吻过安奈特,她也根本不是他心上的花朵。
在贝克斯那边,在巨大的核桃树林中,在一条湍急的山溪旁边,居住着富有的磨坊主。
他住的房子是一幢很大的三层建筑,还有几个小钟楼。钟楼屋顶上铺的是木板,上面又加了
一层铅铁板,在阳光和月光中闪闪发光。最大的那个钟楼顶上,有一个箭形的风标,箭穿透
了一个苹果。这表示着是退尔⑩的那支箭。磨坊看去富丽堂皇,可以供人作画作文。但是磨
坊主的女儿却不让人那么干,至少鲁迪会这样说,她已被他画在自己的心里。她的两只眼睛
在他心里闪耀,他的心中燃起了一团火。那团火是突然在心里燃起的,就像别的火焰燃起来
那样。而最奇特的是,磨坊主的女儿,那可爱的芭贝特却一点没有想到。她和鲁迪在一起,
总共讲了不超过两个字。
磨坊主很富有,这大笔财产使芭贝特高不可攀。但是,不论多高的东西,鲁迪对自己
说,总是可攀的。你需要爬,只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他在家里学懂
了这个道理。
后来有这样的事。鲁迪要到贝克斯去办事,行程很远。那里的铁路还没有修好,宽阔的
瓦利斯山谷从罗纳冰川朝辛普朗山脚之下,在东一个西一个的山峰之间,沿着巨大的罗纳河
延伸着。罗纳河时常泛滥,冲向田野和道路,把什么东西都毁掉。在锡雍和圣毛里斯这两个
城市之间,山谷拐了一个弯,就像手肘一样。在到达圣毛里斯下面的时候,山谷就变得极窄
了,只剩下了河床和一条车道。这是瓦利斯州的尽头。在山坡上有一座塔楼,是瓦利斯州的
岗塔。岗塔俯视着河上的一座砖桥及河对面的税站。沃州从那里开始了。离那里不远的一个
城市,便是贝克斯。从这里开始,越是往前走去,周围的一切便越发地丰饶富裕起来。你就
像置身于栗子树和核桃树园子里一样;柏树和石榴树比比皆是。这里像南方一样暖,就像进
到了意大利一般。——
鲁迪到了贝克斯,办完了他的事情,随处看了看。但是没有看到一个从磨坊来的人,更
不用说芭贝特了。这不像他所预料的那样。
到了黄昏,空气中弥漫着百里香和椴树花的气味。布满树木的青山,像是被一片闪闪发
光的蔚蓝色的薄纱蒙着,四周笼罩着一种安详静谧。那不是梦境里的,也不像是死亡临头时
的那个样子,不是的。那好像是整个大自然都屏住了呼吸,好似它的相貌要在那蓝天的背景
前被拍成照片一样。在树木之间,在那葱绿的田野上不时立着根杆子,支撑着电报线,把电
报线送过了寂静的山谷。在一棵这样的杆子上有一个什么东西斜靠着,一动也不动,静得让
人以为那是一根枯死的树干。但是,那是鲁迪。他站在那里,就和此刻自己四周的景物一样
地肃静。他不是在睡,更不是死去了。而是像世界大事、个人一生中重大事件常常要在电报
线纹丝不动和一声不响的情况下,通过电报线飞开来一样,鲁迪生命中的幸福,他从现在起
的“牢固地树立了的思想”正强烈地、凶猛地流经他的脑际。他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树叶之
间的一个点,芭贝特居住的磨坊主的住房里的一线灯光。他站在那里是那么悄然无声,让人
觉得他在瞄准要射击一头羚羊似的。但是此刻他自己恰似一头羚羊。羚羊在某个短暂的时
刻,也会像石头雕成的一样静静地站着。而突然,当一个石头滚落起来的时候,它便会一纵
而起急速地逃开。鲁迪正是这样,有一种想法在他脑中滚动起来。
“绝不能怯弱!”他说道,“到磨坊访问去!向磨坊主道个晚安,向芭贝特问个好。只
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芭贝特总得见见我的,要是我想成为她的丈夫
的话。”
鲁迪笑了,心情舒畅地走向磨坊。他清楚他要干什么,他要芭贝特。
河里淡黄的水翻卷流去,柳树和椴树垂过了急速奔流着的河水。鲁迪沿着小径走去,就
像一首儿歌里唱的那样:
———走向磨坊主的屋,
除了一只小猫儿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⑾。
主人居屋里喂养的猫蹲在台阶上,耸起背脊叫了一声:“喵!”鲁迪无心去想猫在讲什
么。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开门。“喵!”猫这样叫了一声。假若鲁迪还是婴孩
的话,那么他便会懂得动物的话,听出来猫在说:“这里没有人在家!”这下他得去磨坊打
听去了。他在那里探得了信息。主人旅行去了,远远地去了因特拉克城。“interLacus⑿,
就是湖间,”校长——安奈特的父亲,在教学的时候便是这样解释的。磨坊主旅行远去了,
还有芭贝特。那儿有一场盛大的射击比赛,那一天的后一天开始,所有德语州的瑞士人都要
到那边去。
可怜的鲁迪,你可以这么说,他这时到贝克斯来可是没有赶上好运气。他得回去,他也
是这么做的。他取道圣毛里斯和锡雍,回到了自己的山谷,自己的山地。但是,他并不觉得
沮丧。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就立即转好了。他的情绪从来就没有低落过。
“芭贝特到了因特拉克城,从这儿要走好几天的路程,”他自己说道。“若是顺着大道
走,去那里的路很远。可是,若是翻山过去的话,便没有那么远。而翻山正是一位羚羊猎手
要走的路。这条路我以前走过,那边便是我的家所在的地方。小时候,我和外祖父就住在那
个地方。他们的射击比赛要在因特拉克举行!我要去那里争个第一名。我和芭贝特认识以
后,我也要这样。”
鲁迪带着轻便的行囊,装着星期日穿的上好衣履,带上了枪和打猎用的挎包,上山走
了。走的是近道,可是路还是很长。但是射击比赛今天才开始,要进行一个星期。这整段时
间,他们告诉他,磨坊主和芭贝特都在因特拉克一个亲戚那里住。鲁迪朝盖米走去,他要在
格林德尔瓦尔德那边下山。他精神抖擞,高兴地大步往前走着,行进在清新、轻盈、令人神
情爽朗的山野空气之中。山谷越来越低落下去,视野越来越开阔。这边一道雪峰,那边一道
雪峰,很快又是阿尔卑斯山的一串闪光耀眼的山峦。鲁迪认得出每一道雪峰。他很快地向恐
怖峰走去。恐怖峰将它的沾满了白粉的石指头伸向了蓝天。
他终于翻过了山脊。草地向下朝自己的老家的山谷倾落。空气非常清新,心情十分轻
盈。山上谷里都盛开着花朵,长满了碧绿的叶子。鲁迪的心中充满了青春的思绪:一个人是
永远不会老的,人是不会死的。生活、奋争、享受!像一只鸟儿一样地自由,他就像一只鸟
儿一样自由。燕子飞过去了,唱着他孩童时代的歌:“我们和你!你和我们!”一切都轻快
自如,都愉快舒畅。
下面是丝绒一般的草地。草地上散布着座座木屋,吕申河翻滚着急速地流过。他看到了
冰川那堆脏雪的碧绿玻璃般的边缘,看到了深邃的裂缝。他看到了上面最高的,下面最低的
冰川。教堂的钟声从空中向他飘来,就像在欢迎他回到老家。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扩张
得这么厉害,连藏在里面的芭贝特竟也一时间找不见了。他的心是如此宏大,完全被回忆占
据了。
他走上了孩提时和别的小伙伴一道站在沟边出售木雕小屋的那条路。那上边,在云杉的
后面,他外祖父的房子依旧立在那里,里面住着陌生人。小孩在路上跑来跑去,他们在做生
意。其中一个递给他一朵阿尔卑斯蔷薇,鲁迪买下了它。这是一个吉兆,他想着芭贝特。很
快他便来到下面过了河。吕申河的两支水流在这里汇合。阔叶树越来越茂密,核桃树下是一
片荫地。现在他可以看到飞扬的旗帜了。鲜红的底上的白十字,它是瑞士的也是丹麦的⒀。
在他前面便是因特拉克了。
这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如它,鲁迪这么觉得。一个穿着节日盛装的
瑞士城市。它不像别的商业中心城市那样全是粗笨又沉重的石房子,让人觉得很陌生、高不
可攀。不是的。这里看去就好像木房子一直从山上奔下来,到了碧绿的山谷中,到了水流得
像箭一般急速的、清澈的河边,排列成行,略有一些参差不齐,形成了街道。所有街道中最
美的街。是的,这街,自从他小时候来过以后,的确是发展了不少,就好像是用外祖父雕的
那些精美可爱的木房子修造出来似的。家里柜子里装满了这样的小木房子,它们被搬到这里
种下,长得像老迈高贵的栗子树一样十分茁壮。每所房子都是一座旅馆,他们是这么说的。
窗子上,阳台上都有精致的雕刻。每一所房子前面都有一个开满鲜花的花园,花园一直伸到
了碎石铺成的宽阔的大道旁。花园顺着大道,但只是顺着一侧延伸着,若不是这样,房子便
会挡住了眼前的那一大片清新的草地。在这一片片草地上,母牛系着铃铛走来走去,铃声就
好像在阿尔卑斯山高处的草地上那样回响着。这一带地方被高山环抱着,它前面的山峦正中
却让出了一个缺口,便于人们观看那闪闪发光的白雪覆盖的“处女峰”。那是瑞士的山峦中
形状最美丽的一座。穿着花花绿绿的外国男男女女真是多极了,从各州来的乡间的人更是熙
熙攘攘一大堆!射击手把自己的号码插在帽子的花环上。这里到处是乐声欢歌。桶风琴,吹
奏乐器,叫喊声和嘈杂声混在一起。房子和桥梁上都用诗文及徽纹装饰起来;旗帜、彩旗到
处飘扬。枪声一响接着一响,在鲁迪的耳中这是最好的音乐。在这种气氛中,他又把芭贝特
忘得干干净净,而却正是为了她的缘故他才跑到这里来的。
射击手们都聚集到靶子射击场。很快鲁迪便来到他们当中,是他们当中最能干的,最幸
运的。他总是击中最中心的一环。
“那个外地的年轻猎手到底是谁?”人们在问。“他说一口法语,就像瓦利斯州的人说
的那样!他也会清楚地讲一口我们的德语!”有人说道。“他小时候在格林德尔瓦尔德这一
带生活过。”另外一个人知道。
小伙子充满了朝气。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目光和手臂都很稳,所以他每射每中,幸
运给人带来了勇气,鲁迪总是有勇气的。没有多久,这儿便有了一大堆朋友围在他的身边。
人们向他致敬,为他欢呼。芭贝特差不多完全被他抛到脑后。突然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
膀,一个粗声粗气的人用法语对他说起话来。
“你是瓦利斯州的吧?”
鲁迪转身看到一个红色欢快的脸庞,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这人便是贝克斯的富磨坊主。
他宽大的身躯遮住了秀丽可爱的芭贝特,不过她很快便用自己明亮乌黑的眼睛望了过来。富
磨坊主把他的州有一个猎人射得最好、得到最高的荣誉,看成是值得自豪的事。鲁迪的确是
一个幸运的孩子。他为什么跋涉到这里来,来到这里后又被他忘却掉的事,又回到他的脑中
来了。
一个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遇见自己的家乡人,是多么地巧。他们认识了,他们在一起交
谈。鲁迪在射击比赛上以自己的成绩得了第一名,正像磨坊主在贝克斯以自己家里的金钱和
高等的磨坊成了第一名一样。两个男人握了握手,这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芭贝特也
衷心地握了鲁迪的手;他也紧握了她一下,望着她,使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磨坊主讲到了他们到这里来的那一大段路程,讲到了他们看到的许多大城市,真是一次
不简单的旅行:他们乘了汽轮,坐了火车和邮政马车。
“我走的是最近的路,”鲁迪说道,“我是翻大山过来的。没有什么路有这么高,要知
道人总是可以走过来的。”
“可是也会摔断脖子的,”磨坊主说道。“你这个人胆子这么大,看来总有一天会摔断
脖子的。”
“摔不了的,只要你自己不相信你会摔下去!”鲁迪说道。磨坊主和芭贝特在因特拉克
寄住的亲戚,请鲁迪到他家去看看。你们知道鲁迪是和他的亲戚同一个州的。对鲁迪来说,
这是一次非常好的邀请。他交了好运气。幸运之神总会和你在一起,只要你相信自己并记
住:“上帝赐给我们干果,但是他不为我们把它们敲开⒁。”
鲁迪在磨坊主亲戚的家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们向这位最好的射击手祝酒致敬,
芭贝特一起参加碰杯。鲁迪感谢他们,也回敬了酒。
黄昏,他们沿着装点得很美的旅馆大道上,在老核桃树下走着。路上的人多极了,挤得
那么厉害,鲁迪不得不提议挽着芭贝特。他说他很高兴遇到沃州的人,沃州和瓦利斯州是友
好相邻的州。他表现自己的高兴是如此地真诚,让芭贝特觉得她必须为此而紧握一下他的
手。他们差不多就像老朋友一样地并肩漫步。她,这个娇小秀丽的人儿很是有趣。她指出那
些外国女人的可笑与夸张的服饰和她们走路的样子,鲁迪觉得她这样做十分合适。她完全不
是在讥笑她们,这些人都可能是很高贵的人。是的!很可爱很体面,芭贝特知道。她有一位
教母,便是这样一位高贵的英国妇人。十八年前,芭贝特受洗的时候,教母在贝克斯,她给
了芭贝特一颗价值昂贵的胸针,为她别在胸前。教母两次写信来,他们今年本来要和她及她
的女儿在因特拉克会面的。这几位女儿都是老姑娘,大约都快三十岁了。芭贝特说道,——
你知道,她自己才十八岁。
那可爱的小嘴一刻也不停,芭贝特所说的一切对鲁迪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也讲,讲他
要讲的话。讲他经常去贝克斯,讲他对磨坊多么熟悉,他又多么经常地看到芭贝特,可是她
却很自然地并没有注意到他。鲁迪讲到他最近带着许多他说不出的想法去了一次磨坊,可是
她和她的父亲不在那里,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并没有远到令他不能翻越过使道路变得极长
的那堵墙的程度。
是的,他这样说了,他说得很多。他说他多么地喜欢她——他是为了她的缘故,而不是
为了射击比赛才赶来的。芭贝特非常文静。他让她承受的东西可以说太多太多了。在他们走
着的时候,太阳落到大山的墙后去了。“处女”辉煌灿烂地屹立在那里,被附近山峦的翠绿
所环抱。人们都伫立着朝那边望去,鲁迪和芭贝特也望着这壮丽的景色。“再没有比这里更
美好的了!”芭贝特说道。
“再没有了!”鲁迪说道,望着芭贝特。
“明天我要离开了!”稍为过了一会儿后,她说道。“来贝克斯看望我们!”芭贝特轻
轻地说道,“我父亲会高兴的。”

五.回家的路上
哦,第二天鲁迪翻过大山回家的时候,他要带好多东西哟!是的,他得了三只银杯,两
支上好的枪,一只银咖啡壶。这东西在成家时是很有用的。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背着,
或者说他翻山越岭背回家的还有更重要的,更辉煌的东西。可是天气恶劣,阴森森的,雨在
不停地下着,很沉闷。云块像哀纱似地垂悬在山峰上,把闪光发亮的山峰都盖掉了。树林深
处传来最后几声斧子劈砍的响声,树干沿着山坡滚落下来。从山顶上望去,这些树干都像是
细细的签子,但靠近一看,可全是船桅之材的大树。吕申河在奏着单调的旋律,风呼呼地吹
着,云飘动着。突然,紧靠着鲁迪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她走近他身边之前,鲁迪并没
有注意到她。她也要翻过山去。她的眼睛有一股力量,使你不得不去看它们。这双眼睛奇特
地明亮,像玻璃一样,很深很深,无底地深。
“你有情人没有?”鲁迪问道。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有个情人。
“我没有!”她说道,笑了。可是好像她说的并不是实话。“别走那岔道!”她接着
说。“我们应该往左一点,这样走近一些!”
“是啊,更容易摔到冰缝里去!”鲁迪说道,“你对这路不怎么熟,却想当向导!”
“我当然熟,”她说道,“我是集中注意力的,而你的思想却开小差跑到山谷里去了。
在这儿你得留心冰姑娘,她对人类可不那么和善,人们都这么说。”
“我不怕她,”鲁迪说道,“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她就放掉了我,现在我长得更大
了,该由我来放掉她了。”
天更黑了,雨还在不断地下着。雪也来了,雪在闪光,耀眼。
“把手伸给我,我帮着你爬!”姑娘说道,她把冰冷的手指头递给他。
“你帮我!”鲁迪说道。“我还用不着女人帮我爬呢!”他更加矫健地走起来,离她远
远的。雪花盖在他的身上,像一块布似的,风呼呼地吹着。他听到姑娘在他的身后又笑又
唱,声音很奇特。一定是冰姑娘差遣的精灵。在他还很小,旅行经过山顶,在那儿过夜的时
候,他听说过这东西。
雪下得更大了,云在他的脚下堆积着。他往回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仍旧听得到
笑声和歌声,这声音听起来就不像是人的声音。
当鲁迪终于到达高山的最高部分,山路开始向下朝罗纳河伸去的时候,他看到在蔚蓝的
天空之中,在查莫尼那边有两颗明亮的星,星儿发出明亮的光。他想起了芭贝特,想起了自
己和自己的幸福,心中充满了温暖。

六.访问磨坊
“你带回家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老婶母说道。她那奇特的鹰眼在闪光,她摇动着自己
那瘦弱的脖子,快捷地四下转动着。“鲁迪,你交好运了。我得亲亲你,我的可爱的孩
子!”鲁迪让她亲了亲。但是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很勉强,是在应付家人之间的这种小小
的麻烦事。“你多漂亮啊,鲁迪!”老妇人说道。
“别让我胡思乱想了!”鲁迪说道,笑了,可是这叫他很开心。
“我再说一遍,”老妇人说道,“你交好运了!”
“是的,你这话我相信!”他对自己说道,心中想着芭贝特。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着那深深的山谷。
“他们该回到家里了!”他对自己说道。“按预计回来的日子,又超过两天了。我得去
贝克斯!”
鲁迪到了贝克斯,磨坊主父女在家。他受到了很好的接待,因特拉克的那一家人也问候
他。芭贝特没有讲多少话,她变得寡言少语了。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在说话,这对鲁迪也就足
够了。本来话很多的磨坊主,是习惯于以自己的谈吐和巧妙的辞令引人发笑的。要知道,他
是富有的磨坊主嘛。现在也让人觉得,他更愿意听鲁迪谈他打猎的冒险生活,听他讲作为一
个羚羊猎手,他在山顶上遇到的那些艰难险阻。听他讲他怎么必须沿着那由于大风和恶劣天
气而冻结在山崖边缘上的极不稳的雪檐子爬行,讲如何爬过由冻雪堆成横悬在深渊上的最危
险的桥。讲起猎人生活,讲起羚羊的聪明与最惊险的跳纵,讲起强烈的狂风及翻滚的雪崩的
时候,他就显露出一种很勇敢的样子,眼睛闪闪发光。鲁迪清楚地注意到,一次次新的描述
使他越来越多地吸引住了磨坊主,特别使他动心的是关于秃鹰与鹫的故事。
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在瓦利斯州的深处有一个鹫巢,这巢是鹫极狡黠地建在兀出的
悬崖下面凹进去的地方的。那上面有一只小鹫,那是人捉不到的!几天以前有一位英国人,
用一大把金子请鲁迪把这小鹫活着逮来。“但是什么事都有个限度,”鲁迪说道,“那小鹫
是捉不到的,只有疯子才爬到那里去。”
酒一杯杯喝完了,闲话也一阵阵地聊过了,可是鲁迪觉得太短了。在他第一次访问完磨
坊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
灯光在窗中的绿枝之间亮了短短的一刻。居室喂养的猫从天窗口爬了出来,厨房喂养的
猫从屋脊上走了过来。“你知道磨坊的新闻吗?”居室猫说道。“这里家中有人秘密地订婚
了!老头子还不知道。鲁迪和芭贝特整晚都在桌子底下互相踩脚爪子。连我的脚爪子都被踩
了两次,可是我没有喵喵叫,那样会引起注意的!”
“要是我就叫了!”厨房猫说道。
“在厨房里可以做的事,在居室里是不可以做的!”居室猫说道。“我倒很想知道,磨
坊主听到这订婚的消息后会怎么说。”
是啊,磨坊主会怎么说,鲁迪也很想知道。但是,他不能长时间地等待。公共马车在瓦
利斯州和沃州之间,在罗纳河的桥上隆隆滚过的时候,鲁迪便坐在里面了,充满了勇气,像
任何时候一样,头脑里充满了今天晚上获得允诺的美好理想。
后来,到了傍晚,公共车又从原路驶回去。是啊,鲁迪也坐在里面,从原路回去。可是
在磨坊那边居室的猫跑着传递了一个新消息。
“你知道吗,厨房里喂养的猫!磨坊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结果很好!鲁迪下午快到黄
昏的时候来了,他和芭贝特叽叽咕咕讲个没完。他们就站在磨坊主屋子外面的走廊上。我躺
在他们的脚边,但是他们既不拿眼睛看我,心里也不想着我。‘我直接进去找你父亲去!’
鲁迪说道,‘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要我陪你吗?’芭贝特说道。‘那样会帮你鼓起勇
气的!‘我有足够的勇气!’鲁迪说道,‘不过有你和我在一起,他便会和气一些,不管是
同意还是不同意。’于是他们便进去了。鲁迪狠狠地踩了我的尾巴一脚!鲁迪尴尬极了!我
喵地叫了一声,不过他和芭贝特都不长耳朵听我的。他们推开了门,两人都走了进去,我在
前面。但是我跳到了椅子背的上面,我不知道鲁迪会怎么个踢法。可是磨坊主倒踢了起来,
踢得真棒!踢到门外面,到山上羚羊那里去!你可以到那边去瞄准它们,别瞄准着我们的小
芭贝特。”
“可是,是怎么说的?”厨房里喂养的猫问道。
“怎么说的?——人们求婚时讲的那些话全都说了:‘我喜欢她,她喜欢我!桶里的牛
奶够一个人喝,那么桶里的牛奶便也够两个人!’——‘但是她坐的地方对你可是太高
了!’磨坊主说道,‘她坐在一堆沙上,一堆金沙上,你很清楚。你够不着她的!’——
‘没有什么东西会高不可攀的。只要你决心去够,你就能够得到!’鲁迪说道。他是直来直
去的。‘可是那小鹫你就够不着。你上次说的!芭贝特坐的地方还要高得多!’——‘我两
个都要够到手!’鲁迪说道。‘好啊,你把那头活小鹫送给我,我就把她送给你!’磨坊主
说道,笑了起来,泪都流到了脸上。‘可是谢谢你的光临!明天再来,那时家里就没有人
了。再见,鲁迪!’接着芭贝特也说了再见,可怜得就像一头见不着妈妈的小猫仔似的。
‘说话算话,才算得上是男子汉!’鲁迪说道,‘别哭,芭贝特!我会把小鹫抓来的!’—
—‘我希望你摔断脖子!’磨坊主说道,‘那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受你的纠缠了!’我把这叫
做踢一脚。现在鲁迪走了,芭贝特坐在那里哭。可是磨坊主在那里用德文唱歌,那是他上次
旅行时学会的!我不想再管了,没有用!”
“可是,那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厨房喂养的猫说道。

七.鹫巢
山侧传来一阵歌声,很轻快很有力,一听就知道唱歌的人心情很好,兴高采烈;是鲁
迪。他正走去看他的朋友维锡南。
“你得帮我一下!我们得找上拉格利。我得爬到山崖檐子上把那只小鹫逮下来!”
“你要不要去把月亮上的那块黑点取下来,这也同样容易呢!”维锡南说道。“你的心
情蛮好!”
“是的,因为我在想着办婚事了!不过,说正经的,你听我说说我现在的处境!”
维锡南和拉格利很快便明白鲁迪想干什么了。
“你真是个冒失鬼!”他们说道。“那不行的!你会摔断脖子的!”
“只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鲁迪说道。
半夜,他们带上竿子、梯子和绳索。路在杂树和矮丛中蜿蜒,穿过一片卵石地,不断地
朝上伸去,伸进了漆黑的夜。河水从正面上方往下淌,河水在下面湍急地流着,潮湿的云在
空中飞奔。几位猎手爬到了陡峭的山崖檐子上。这里更黑,两侧的陡壁几乎合拢在一起,只
有上面狭狭的一线缝隙才透出一点点天空。紧靠着他们,下边是万丈深壑,壑中河水急速地
翻卷着。他们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天明。那时,鹫就会飞出来,先要把它射中才谈得上
怎么想法去逮那小鹫。鲁迪缩身坐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好像成了那块岩石的一部份。他前
面摆好了****,装进了****,随时可以发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最高处的那道缝隙,那鹫
巢便藏在那块兀出的崖石下面凹进去的地方。三位猎手等了又等。
接着,在他们上边响起了一阵可怕的飕飕声,一个庞然大物在飞动,遮黑了天。那黑色
鹫形的物体飞出巢的时候,两支枪管瞄准了它,响了一枪。伸张开的双翅扇动了一会儿,那
鹫便慢慢地坠落下去。好像它以其巨大的身躯和双翅的张幅要把整个山壑都填满,在坠落下
去的时候好像也要把三位猎手扫下去似的。鹫掉进了深壑之中。它砸在树枝和矮丛上,把它
们砸断了。
现在他们忙起来了。三把最长的梯子被连起来捆绑结实,梯子要够得到那上面。梯子支
在山崖边最外面脚能够立得牢的地方,但是仍然够不到上边。山壁上很长一截就像一道墙壁
一样陡滑,而巢便建在被遮在这道山壁最顶上那兀出的大石包的下面。他们商量了一会儿,
最后一致认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上面缝隙里往下放两把接好的梯子,再把这两把梯子和
下面已经搭好的三把梯子连接在一起。他们费尽力气,才把两把梯子拖到最上面,用绳子把
它绑牢。梯子吊在那兀出的崖石外面,所以便在深渊上空悬着,摆来摆去。鲁迪已经站到了
这截梯子的最下一级。那是一个冰冷的清晨。湿雾从黑缝隙中自下升起。鲁迪站在那里,就
像一只苍蝇停在一根还在摇动的谷草上一样;这谷草像是一只忙于筑巢的小鸟在一座工厂高
大的烟囱顶端的边缘上失落掉的。不过,谷草落下去时苍蝇可以飞走,而鲁迪却只能摔断脖
子。风围绕着他呼呼地吹着,下面深壑里河水从融化了的冰川,从冰姑娘的宫殿流来,滚滚
而过。
接着,像蜘蛛在自己细长的丝上要想抓牢那样,让梯子摇晃了一下,在鲁迪第四次触碰
到从下面竖上来的接绑好的梯子的顶端的时候,他抓住了它。两头的梯子,被他的稳当而有
力的手接到了一起。梯子一直在摇晃,就好像是铰链损朽了一般。
笔直地斜靠在石壁上靠近鹫巢的那五把梯子,就像是摇来晃去的芦秆儿似的。现在最危
险的事来了,要像猫一样地爬上去。不过,鲁迪可以做到,猫教过他怎么爬。他感觉不到那
正在他身后踩着空气,像墨斗鱼伸腕足抓东西一个样子要抓住他的晕眩精灵。现在他站到了
梯子的最顶端的一级上了,他觉得仍不够高,看不到鹫巢里面。他试了试巢底最下面的那些
交错嵌在一起的粗壮的树枝有多牢靠,待他探到一根固定不动的粗枝的时候,他一纵身从梯
子上跃出,他的胸和头都高过了鹫巢。他在这里闻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尸体的气味,里面摆着
好些撕碎了的腐臭的绵羊、羚羊和鸟。拿他无可奈何的晕眩精灵,朝他的脸上吹这些有毒的
臭气,要叫他晕倒。在下面那黑色咆哮的深壑中,在翻滚的水上,冰姑娘自己坐在那里,披
着浅绿色的长发,用一双像枪孔一样的死眼盯着瞅着。
“这下子我把你抓住了!”
在鹫巢的一角,他看到那只健壮硕大还不能飞的小鹫蹲在那里。鲁迪用眼盯住了它,一
只手使尽气力牢牢地把握住自己,另一只手一下伸过去抓住了那只小鹫。被他抓获的小鹫是
活生生的。它的脚被拴在一根结实的绳子上,鲁迪把鹫甩到自己的肩上,这鸟便吊在他的身
下一小截。他同时用手抓牢一根垂悬着的绳子,靠这根绳子往下爬,直到自己的脚又够到了
梯子的最上一级。
“抓牢!只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这是老教训。他遵循着这条
教训,抓得牢牢的,爬向前,确保自己不会摔下去。他没有摔下去。
接着响起了一阵欢笑,十分强烈,十分愉快。鲁迪带着他的小鹫,站到了稳当的山崖地
上了。

八.居室猫讲了些什么新闻
“这就是您要求的!”踏进贝克斯磨坊主家的鲁迪说道,一个大篮子放在地上,把遮住
篮子的布揭开。一双四周有黑圆圈的黄眼睛,十分明亮,十分凶狠,好像就要燃烧起来,要
把看到的东西都啄一口似的。它的短而壮的嘴张得大大的,很像要啄要咬。颈子是红的,长
满了绒毛。
“小鹫!”磨坊主喊起来。芭贝特惊叫了起来,跳到了一边,但是一双眼睛却离不开鲁
迪也离不开小鹫。
“你是不知道害怕的!”磨坊主说道。
“你们也总是信守诺言的!”鲁迪说道,“各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地方!”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把脖子摔断呢?”磨坊主问道。“因为我抓得很牢!”鲁迪回答
道,“我现在还抓得牢牢的呢,我牢牢地抓着芭贝特!”
“等着看吧,等你得到她的时候再看吧!”磨坊主说道,笑了起来。这是个吉兆,芭贝
特明白。
“把小鹫从篮子里拿开吧!看去很危险,瞧它盯着人看的那副模样!你是怎么把它逮住
的?”
鲁迪得讲述一番,磨坊主用一双睁得越来越大的眼睛看着。
“以你这么大的勇气和幸运,你可以养活三个妻子了!”磨坊主说道。
“谢谢!谢谢!”鲁迪喊道。
“是啊,芭贝特你现在还得不到的!”磨坊主说道,以开玩笑的样子拍了拍这位阿尔卑
斯山的年轻猎手的肩头。
“你知道磨坊的新闻吗?”居室喂养的猫对厨房喂养的猫说道。“鲁迪给我们带来了小
鹫,交换芭贝特。他们相互亲吻着,让父亲看着!这就是和订婚一样了。老头子没有踢将出
去,他把爪子收回去了。他睡了个午觉,让两个人坐在那里摇尾巴。他们两人有说不完的
话,到圣诞节也说不完!”真是到圣诞节也没有完。风卷得黄叶满天飞舞,山谷中高山上漫
天雪花飘扬。冰姑娘坐在自己宏伟的宫殿里,宫殿在冬天变得越发壮观。在夏天山上的流水
像水幔一样漂动的那些地带,陡峭的山壁贴上了厚厚一层冰,粗大的冰柱沉重得和大象一
样。最奇异不过的晶冰结成的冰花穗,在被雪片覆满的云杉枝上闪闪发光。冰姑娘在最深的
山谷中乘着急风狂奔。雪一直铺到贝克斯,她可以奔到那边看屋子里的鲁迪。他和以往的习
惯很不一样,他和芭贝特坐在一起。夏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他们的耳朵常常听到那样的话,
朋友们经常谈论他们的婚事。阳光灿烂,最美丽的杜鹃花开得十分繁茂。欢快、满脸微笑的
芭贝特,美丽得像春天一样。春天来了,所有的鸟儿都在歌唱夏日,歌唱婚礼。
“他们老是坐在一起难舍难分!”居室喂养的猫说道。“那喵喵叫真让人心烦!”

九.冰姑娘
春天舒展开了自己饱含浆汁的核桃树和栗子树的娇嫩的绿色花边。这一片核桃树和栗子
树的碧绿,在圣毛里斯桥到日内瓦湖边,沿着罗纳河一带绽放得特别秀丽。罗纳河从冰姑娘
居住的冰宫的绿色冰原那里自己的源头,急速地流下。冰姑娘在她的宫殿那边,乘着锐利的
风飞上了最高的雪原,在强烈的太阳光中躺到了雪垫上。她坐在那里用能看穿极远的目光,
朝深幽的低谷望下去。低谷里的人们像在被太阳烤热的石头上一样忙碌不停。
“精神力,太阳的孩子们这样称呼你们!”冰姑娘说道,“你们都不过是些小爬虫!一
个雪球一滚,你们和你们的房屋以及城市都会被击垮,被夷为平地!”她把自己极其骄傲的
头高高抬起,用散发死亡恐怖的眼光朝四周、朝下面望去。但是,从下面山谷里传来了山石
爆裂的隆隆声,人类的工程——为铺设铁路在修筑路基、开凿隧道。
“他们在玩鼹鼠的游戏!”她说道。“他们在挖洞,所以听得见这种石片乱飞的声音。
要是我搬动一下我的宫殿,那就会轰隆隆比雷鸣还要响亮。”
山谷里升起一道烟,它像一块飘动的薄纱向前移动。那是火车头上缀着的一条飘动的缨
子,这火车头正在新铺设的铁路上拖着火车车厢。那条弯弯曲曲的长蛇,一节节车厢便是这
蛇的身子,它箭一般地快速奔驰着。
“他们当起主子来了,这些精神力!”冰姑娘说道。“然而真正主宰着的却是自然
力!”她笑了起来,山谷里隆隆地响着。“雪崩了!”下面的人说道。
但是太阳的孩子们更高地放声歌唱人类的理想。它主宰着,它束缚着大洋,移山填海。
人类的思想是自然力的主人。就在这个时候,冰姑娘坐在上面的那片雪原上正好走过了一队
行人。他们由绳子绑牢在一起,以便在深壑边上这大块冰的滑面上形成一个大的整体。
“爬虫!”她说道。“你们想当自然力的主子!”她把身子转朝一边,用嘲笑的眼往下
望着深谷,火车在那里快速奔驰。“他们全坐在那里,这些人类!他们在力的控制之下坐
着!我看得见他们每一个!有一个傲气地坐在那里,像个国王,独自一个!他们挤在一起!
一半在睡!那蒸气长龙一停下来,他们便走了下去,走自己的路,走向世界各方!”她笑了
起来。“又有雪崩了!”山谷下面的人说道。
“它崩不到我们的头上!”骑在蒸气龙背上的两个人,他们所谓的心心相印的一对说
道。那就是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在一起。
“一件行李,”他说道,“我是他们少不了的东西!”“他们两个坐在那儿!”冰姑娘
说道。“我不知击倒了多少羚羊,吹折了无数的杜鹃树丛,连根折断!我一定要毁灭他们!
理想!精神力!”她笑了起来。
“又有雪崩了!”山谷下面的人说道。

十.教母
蒙特勒是与克拉伦斯、维尔奈克斯及克林一起,在日内瓦湖的最东北部形成一道花边的
城市中最近的几座城市之一。芭贝特的教母,那位高贵的英国妇人和她的几位女儿以及一位
年轻的亲属住在那里。他们是新搬来的,不过磨坊主已经看望过他们了,告诉了他们芭贝特
订婚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鲁迪和小鹫的事情以及去因特拉克的访问。总而言之,事情的全部
经过。他们对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连同在内,很高兴,也很关心。他们三人一定都得去
看望他们,所以他们来了。——芭贝特要看看她的教母,教母要看看芭贝特。日内瓦湖的一
头,小城维尔纳夫的边上有汽船停着,乘上它行半个钟头便可以从那里到达维尔奈克斯,就
在蒙特勒附近。这是诗人们歌颂的湖岸之一。在这里,在碧绿的深深的湖畔的核桃树下,拜
伦写下了他那首关于被禁在昏暗的锡雍石堡中的那位囚犯的

喂人民服雾四:百姓传奇故事 神虎洞的传说


“神虎”现身,古老传说有了续集……

黑松林山深林密,自古就是老虎出没的地方,周边山民中世代流传着一个神奇的传说:一个猎人进山打猎,在草丛里捉到了一只刚会走路的小老虎,他知道母虎不会离得太远,猎也顾不得打了,急忙抱起小老虎回家,可是没想到走熟了的小路竟会变了方向,把他引进了一条陌生的山涧里。猎人左转右转找不到出路,只好抓住峭壁上的藤蔓想翻过山去,爬到半途,怀里的小老虎突然挣脱,一头钻进了旁边一个树丛遮盖的山洞,猎人舍不得小老虎,想也没想就跟着钻了进去。

山洞里光线昏暗,猎人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景象把他吓呆了,十步开外赫然立着一只白森森的老虎,老虎的身上没有了皮肉,骨架却威武地站立不倒,强壮的四肢护着怀下瑟瑟发抖的小老虎,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头骨上两只眼洞仍然金刚怒目,瞪得人不寒而栗,这是神虎呀!猎人吓坏了,一定是自己偷盗小老虎惹怒了神虎,慌忙跪下给神虎连连磕头悔罪,许愿一定把小老虎送回原地。

说来也怪,猎人刚许完愿,小老虎就立刻跑回他的身边,猎人抱着它轻易地就攀上了山顶,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熟悉的小路上,顺利地把小老虎放回了原处。从此,猎人好运不断,每次出猎都满载而归。

事情传开,山民中就留下了“虎死威风不倒”的说法,那个山洞就被称作“神虎洞”,据说谁能找到神虎洞拜了神虎,就会得到神虎的保佑。可是神虎洞就像会隐身似的,从此再也没有人找到过它。

1. 虎园疑云

黑松林旅游开发区虎园里的一只老虎逃跑了,开发区副经理钱凯马上报了案。

黑松林是本市新开发的旅游项目,承办方为了招揽游客,除了根据传说在旅游区大门前塑了一尊老虎骨架,还在市里的协调下购买老虎开辟了虎园,可是由于设施建设不到位,一直就在惨淡经营,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接报后,森林公安局感到事态严重,老虎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活要见虎死要见尸,更不能让它跑出来伤人,于是立刻封闭旅游区,请求武警支援,调集了几支麻醉枪开始搜索。

黑松林旅游开发区地形复杂,山陡林密,百多人撒进去就像滴水入海,第一天搜索就出了事故,步话机在山里没有信号,一个班的武警失去了联系,指挥部急忙改令全体找人,找到第二天早晨,直到听到鸣枪,才循着枪声在山涧里找到了这个班。

原来这个班在搜索中看到山涧下云雾缭绕,树丛里隐约有一个很深的山洞,班长怀疑那就是老百姓传说的神虎洞,逃跑的老虎会不会就藏在洞里?他们把绳子拴在崖顶的大树上,顺绳坠到山涧里搜索,可不知为什么,在崖上能看到的山洞,到山涧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搜到天快黑要爬上去时,才发现绳子中间已经快磨断了,强行攀登就会造成伤亡,只好另寻出路,结果是雾浓夜黑越走越迷糊,找了一夜也没寻到路径,无奈只好鸣枪求援。

山里的搜索继续进行,有关部门也对动物园开始调查,结果发现虎园管理混乱,老虎档案丢失了,管理员也在事发后离岗,不知去向,饲养员武熊是个酒鬼,整天喝得晕晕乎乎的。

森林公安局野生动物保护科的科长毛卫山看了调查报告后,觉得问题不仅仅是丢一只老虎这么简单,经验告诉他这里可能还存在着一些暗箱操作和非法行为,在这种情况下,常规调查很难查清真实情况,他决定自己深入虎园化装侦查,请示领导后很快得到了上级的批准和支持。

旅游区已经停业整顿,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毛卫山一身打工仔打扮来到虎园,只见大门紧锁,喊了一声也没人答应,转到后院,见小门没锁,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虎园的后院是一排两间平房,毛卫山到第一间的窗子旁探头一看,床上一个人蒙着头在呼呼大睡,第二间显然是厨房,案板上七零八落扔着些连皮带筋的碎肉,锅里咕嘟咕嘟冒着肉香,毛卫山走进去掀开锅盖一看,锅里炖着不少四四方方的牛肉块儿,毛卫山不禁感叹,这家伙真狂呀,吃肉都这么挑剔!

他放轻脚步来到前院的虎园,园里躺着两只瘦骨嶙峋的老虎,它们一见来了人就急忙爬起来,满怀希望地盯着他的手,看见他手里空空,一只沮丧地又躺了下来,另一只不死心,两眼直直地望着毛卫山,伸出舌头刷刷地舔钢丝网,毛卫山知道它们饿惨了,也立刻明白那锅里的牛肉是怎么回事了。

毛卫山气呼呼地回到厨房,打开冰箱没找到老虎的吃食,便把锅里半熟肉全都捞到筛子里,连同案板上的碎肉一起端到虎园,一块块丢进围栏。两只虎的吃相近乎疯狂,跳起来接住扔进来的肉块儿,直接就顺着喉咙进了肚子,掉在地下的就连青草土块儿一起吞,这点儿肉显然只够塞牙缝,老虎看看毛卫山的手里空了,意犹未尽地舔着地上的残渣。

毛卫山看看这两只饿得打晃的老虎,怎么也不能相信它们能有力气逃出去,这里面一定有鬼!

毛卫山刚打算顺着拦网找找漏洞,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跑过来大喝一声:“站住!你是干啥的?”毛卫山冲他笑笑说:“想找个活儿干,你们这儿要人吗?”男人哼了一声:“要肉,老虎正饿着呢!”毛卫山笑道:“能不饿吗?牛肉都喂你了!”男人看见地上的筛子火了:“是你把我的牛肉……”毛卫山赶紧说:“我也干过饲养员,看它们太饿了就……你还没吃饭吧?咱去饭馆,我赔你一顿烤鸭!”

烤鸭当然要比牛肉好吃,男人转怒为笑,锁上门跟毛卫山来到饭店,两个人喝酒吃烤鸭,越聊越近乎,酒至半酣就无话不谈了。

这男人就是武熊,从开园就在这里当饲养员,当然也没少从老虎嘴里抢肉。老虎的食量很大,一只虎每天起码要喂六斤牛肉或鸡肉,还要补充鸡蛋奶粉维生素,再加上其他费用,每只虎每天至少要开销二百多元,揩点儿油也算不得什么。可后来黑松林的旅游生意越来越差,开发区老总难得露面,日常经费也总是拖欠,老虎的待遇自然也越来越低,最后只能勉强维持生命。

老虎是弱肉强食的动物,体质差的老虎抢不到食物,前天饿死了一只,原来的管理员怕追查责任,吓得一跑了之,副经理钱凯怕有关部门追究,塞给了武雄一千元,让他把拦网撕开个大洞,谎称老虎逃跑。

毛卫山没想到一下就能探到事情的真相,试探着问:“真的?你、你就不怕受连累?”武熊醉醺醺地说:“骗你干啥?我知道黑松林离倒闭不远了,看你够哥们儿才跟你说实话,啥子连累不连累的,我一个饲养员怕啥,他给钱我就干,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毛卫山听得暗自心惊,老虎可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呀,他们这种行为比猎杀还要恶劣!毛卫山忙问:“死虎放到哪里了?”武熊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有了警惕,摇摇头不说话了。

毛卫山本想再多了解些情况,可武熊已经喝成了醉猫,嘴里开始呜呜噜噜的胡言乱语,毛卫山只好扶他回虎园,路上顺便买了十斤牛肉,到虎园安顿武熊躺下,把牛肉喂了两只饿虎。两只老虎吃饱了,明显安静了很多,毛卫山看得心里又酸又痛,本要叫醒武雄问问它们明天的伙食,想到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进一步查清楚,于是马上赶回局里作了汇报。

局长听了毛卫山的汇报,立刻开会分析案情,决定把破案的重点转移到追查虎尸的去向上,考虑到酒鬼武熊只是这起案子中的一个爪牙,又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角色,拘捕他追查只会打草惊蛇,惊动幕后主犯,层层设防,不利于案子的侦破,于是决定继续迷惑罪犯,一方面山里搜索“逃虎”的工作继续进行,另一方面公安局以加强防范、强化管理为名督促虎园招聘人员,打算派毛卫山趁机应聘打入虎园,顺藤摸瓜追寻破案线索。

2. 身陷迷宫

在公安局的督促下,第二天虎园贴出了招聘启事,毛卫山随即找到武熊,又请他喝了顿酒,武熊当然愿意交这样的朋友,便把毛卫山认作老乡,推荐给了副经理钱凯,钱凯招这么个人也是迫于压力,选谁都无所谓,也就顺口答应了。

毛卫山紧接着就扛着被褥来上班,武熊帮他安顿下来就把老虎赶进活动场,自己去领虎食。毛卫山看虎笼里脏得要命,起码有一个月没打扫,就又扫又冲大搞卫生,正干着,副经理钱凯来了,他捂着鼻子夸奖毛卫山:“唔,不错,眼里有活儿。”说罢还问起了毛卫山家里的情况,毛卫山便把预先编好的说词一一道来,最后归结成一个字:穷。钱凯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毛卫山:“你先拿着吃饭,有难处就找我。”毛卫山装出一副人穷志短的样子,急忙接过来紧紧握住,连连道谢,钱凯笑了:“只要听话好好干,我亏不了你。”说完背着手走了。

钱凯前脚走,武熊后脚回来,他气呼呼地把一只瘦牛头丢在地上:“喏,老虎今天的伙食,剁开喂它们吧!”毛卫山看这只牛头不过十几斤重,除了骨头牛角最多只有三四斤肉,看来两只老虎今天又要挨饿了,他忍不住愤愤地说:“这样下去它们早晚也得饿死!”武熊说:“我有啥办法?饿死拉倒!”毛卫山啧了一声:“是拉倒,只是饿死了它们咱也得失业,现在找个活儿干容易吗?”武熊听了这话不响了。

毛卫山寻思着得帮这两只虎弄点吃的,想着想着心里一亮,他记得离虎园不远有个奶牛场,常常贱价处理一些先天不足的小牛犊和淘汰的老牛,倒可以临时救急。他告诉武熊,钱凯刚赏了他一百元,反正也是白来的钱,要武熊去买些肉来,连人带虎都有得吃了。武熊接过钱问:“这点儿钱能管几天?往后咋办?”毛卫山说:“管几天算几天吧,逼急了咱就偷虎园的东西卖,反正咱不能干等着失业!”

武熊走了,毛卫山剁了牛头喂虎,可这点儿肉实在太少,两只老虎从网子里朝他伸出爪子讨肉吃,毛卫山心疼得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肉喂它们。

快到中午的时候,武熊扛着一头死牛犊回来了,他得意地告诉毛卫山,今天走运,这头牛犊是难产憋死的,人家本来要价一百元,武熊就给他们讲了因经费不足老虎挨饿的事,人家一听干脆白送,还说以后有了死牛犊还可以支援他们。

毛卫山松了口气,老虎的食物问题暂时解决了,他赶紧夸奖了武熊几句,两个人兴冲冲地开始剥皮剔肉。

正忙活着,钱凯突然来了,一看见牛犊就瞪起了眼:“你们这是干什么?”没等武熊开口,毛卫山抢先说:“拿您的赏钱在养牛场买了个死牛犊,我们哥儿俩打打牙祭,小牛肉可嫩呢,您也一块儿尝尝吧!”钱凯脸色和缓了:“你们吃,你们吃,可不许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喂老虎!”武熊刚想说什么,钱凯一把拉住他,把他扯到了虎园外面。

过了一会儿,武熊回来了,也不提钱凯说了什么,只管把剔下来的牛肉扔进去喂虎,他打发毛卫山去冲洗剥下来的小牛皮,说是阴干后可以卖掉。毛卫山洗完牛皮回来一看,整只小牛犊全被武熊喂了老虎,连骨头内脏都没剩下,毛卫山心里一惊,早上刚喂了一只牛头,现在又跟着喂了一只四十多斤的小牛犊,饿了这么久的老虎能吃得消吗?

毛卫山急了:“你、你想把它们撑死呀!”武熊不以为然:“没事儿,你不就是想让它们吃顿饱饭吗?”毛卫山干着急:“饱饭也不能这样吃,你想想……”武熊打断毛卫山:“你是怕咱没肉吃吧?钱凯也赏了我一百,走,今天我请客!”说完拉了毛卫山就走,毛卫山哪有心思吃饭,推脱着不肯去,后来看武熊真生了气,怕他起疑,只好随他去了。

这顿饭吃得毛卫山心神不安,一劲儿催着武熊快吃,武熊偏不着急,喝了白酒又要啤酒,直喝到天擦黑才被毛卫山硬拖了回来。

毛卫山一进门就直奔虎园,只见两只老虎肚子圆滚滚地躺在活动场里,毛卫山拍着手吆喝它们回笼,两只老虎谁也不动,毛卫山找了根长竹竿去捅,一只老虎勉强站起来,懒洋洋地进了笼子,再捅另一只老虎却没有反应,毛卫山慌了,忙喊起武熊打开灯光,才见老虎口吐白沫两眼圆睁,已经被活活撑死了。

武熊却不慌张,让毛卫山看着死虎,自己回到屋里打了个电话,钱凯很快就来了,进了园就跳着脚大发雷霆,骂他们违章私喂老虎造成死亡,要送他们进公安局,武熊一劲儿地央求开恩,钱凯还是不依不饶。

毛卫山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俩演双簧,心里悔恨极了,他心疼那只可怜的老虎,怪自己没有当即采取措施,现在被人算计,他明白,钱凯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想一箭双雕,既能抓住把柄,把自己拉进他们的圈子里去,又能如愿以偿地用死虎发财。

果然,钱凯骂得累了,叫他们一起回到屋里,叹口气问道:“知道这种事儿得进监狱吧?”武熊和毛卫山一起点头,钱凯又叹了口气:“你们把我也连累了,我至少也得负个领导责任,说吧,你们打算怎么收场?”武熊背书似地说:“我认识一个收购虎骨的贩子,他说一架虎骨最少能值五十万,虎皮也能卖十多万,咱把死虎卖了,大家先发上一笔财,有人查就说又跑了一只,不行就学管理员跑他娘的!”钱凯问毛卫山:“你说呢?”毛卫山垂头丧气地说:“就这样吧,总比蹲监狱强。”

钱凯点点头:“反正我这副经理也是给老总打工的,犯不着替别人背黑锅,有人追查,你们就拿着钱逃跑,公安认为你们是怕因为老虎丢了而受处罚,这点罪过也不值得通缉追捕。”武熊似乎见领导松了口,就大包大揽地说:“您去忙您的,这儿就交给我们吧!”

3. 勾心斗角

钱凯走后,武熊锁紧了各道园门,拿出刀具叫毛卫山一起来开剥死虎,剔掉虎肉留下虎皮虎骨,毛卫山可没干过这种活儿,站在旁边打下手,帮着武熊把死虎吊在树上。看武熊那熟练劲,决不是头一次干了,他先从老虎的嘴唇剥起,割开嘴唇四周的皮,一刀刀地剥出虎头,再顺着脖子一路剥下去,不消一个小时,一张完整的虎皮就像套子一样褪了下来。剔肉的事就交给了毛卫山,好在老虎瘦得除了内脏已经没有多少肉了,两个人忙到半夜就完了工。

武熊找了个瓶子,把虎眼虎胆和虎鞭泡在了酒里,武熊卖弄地告诉毛卫山,虎眼能治癫痫,虎胆治小儿痉挛,虎鞭壮阳最有效,虎骨就更不用说了,专治虚弱风湿和中风,按分量卖要比金子还贵,虎皮卖给大款富婆们,一张要他二十万不算多,他还提心吊胆地告诉毛卫山,发这种财的风险大,被人家抓住最少也要判十年,主谋很可能被枪毙。

毛卫山问:“你不怕枪毙?”武熊笑了:“我又不是主谋。”毛卫山哼了一声:“主意是你出的,坏事是你干的,你不是主谋谁是主谋?”

武熊听了这话辩驳道:“实话跟你说吧,开发区老总欠了银行贷款无力归还,躲起来难得露面,钱凯眼看着撑不下去,早就动起了歪脑筋,上次的老虎死后,就是他把剥下的虎皮虎骨藏了起来,眼看风声紧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才决定顶风作案,再干一票就走人,撑死老虎这样的馊主意就是他出的啊。”

毛卫山警告武熊:“说钱凯指使你谁能作证?坏事可都是你干的,小心当了替罪羊!”武熊冷笑:“谁给他当替罪羊?我早想好了,先下手为强,咱俩卖了虎骨虎皮跑他娘的!”毛卫山继续煽风点火:“原先那副虎骨就归钱凯了?”武熊红眼了:“凭啥归他?我给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你收拾收拾,等我一回来咱就开溜!”说完拿上手电筒就走。

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他现在就去取那个失踪的虎尸?毛卫山不敢怠慢,等武熊出了院子,毛卫山悄悄地追了上去,跟前面一闪一闪的电筒光保持好距离,随着武熊出了虎园后门,钻进了一片茂密的丛林。丛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不小心就会碰得枝叶哗哗响,毛卫山只好又拉大了些距离,好不容易跟到了山脚下,一晃就不见了前面的电筒光。

毛卫山没有电筒,眼前一片黑暗,听了听四周也没有动静,由于找不到参照物,乱摸下去很可能要迷路,如果被武熊发现就更糟糕了,毛卫山无奈,只好摸索着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折断树枝做了记号。

回到虎园,毛卫山看看另一只老虎已经恢复了活动,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儿,他守着虎骨等武熊,可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回来。毛卫山越想越不对劲儿,正要出去再找,钱凯来了,他一进门就问武熊去哪了。毛卫山撒谎说是吃早点去了,钱凯点点头:“你们这一夜辛苦了。”说着递给毛卫山一叠钱:“这一千就当辛苦费,先把虎骨收好,等我的通知。”

钱凯走了,毛卫山立刻把情况汇报了局长,请求派人监视钱凯,自己再去找武熊。毛卫山把绑在腿上的手枪掖在腰里,带上手电筒就出发了,他从后门出去,钻进那片丛林,很快就找到了昨夜留下的记号,顺着记号一路前行,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毛卫山估摸出昨晚武熊消失的地方,认真搜索起来。

山脚是一面陡立的石壁,石缝里钻出的树丛上缠满了茂密的葛藤,把石壁遮得严严实实,毛卫山顺着石壁上的藤蔓细看,终于发现了一处被人拨动过的地方,他拨开那片藤蔓,里面出现了一个水缸口大小的洞口。

洞里黑漆漆的,洞口只够一个人爬进去,毛卫山拿电筒照了照,里面深不可测,洞口下面的青苔被蹭掉了,显然是有人进去过。毛卫山一手持枪一手拿着电筒钻进洞里,爬行前进了几十米后,洞里宽敞起来,可以弯着腰走了,走了一阵,前面又出现了分叉,一个较小的洞拐向了左侧,毛卫山正在犹豫,忽然听见小洞里隐约传来“哼哼”的呻吟声,毛卫山拐进小洞,电筒照见了一个蜷在地上的人,赶紧上前一看:正是武熊!

毛卫山藏起手枪,小声叫道:“武熊,你怎么了?”武熊一脸狼狈:“快、快救我!”毛卫山伸手想去扶他,武熊却急忙摇头指指脚下,毛卫山一看,妈呀,武熊的脚掌上咬着一只捕兽夹!

捕兽夹另一端的铁链死死地钉进了石缝里,钢夹厚重结实,两排利齿血淋淋地咬进了脚掌,毛卫山把手伸进钢夹口,用力要把夹子掰开,可夹子的弹簧强劲,刚一开又弹回来,疼得武熊鬼哭似地叫,毛卫山只好叫武熊坐起来,两个人各掰一边,合力才掰开了夹子,把脚掌抽了出来。武熊的脚掌几乎被咬穿了,血糊糊地肿得像个熊掌,毛卫山替武熊脱下咬烂的鞋,撕开背心给他包扎。

武熊龇牙咧嘴地告诉毛卫山,上次钱凯拿走虎骨时,自己悄悄跟踪了他,亲眼看见他钻进了这个洞子,断定这儿一定是个藏宝洞,昨夜走到洞里这个分岔的地方,发现这个小洞口里铺了一层干草,很像是有人在这里休息过,便猜测宝贝一定藏在洞子深处,他刚刚踩上干草,啪地一声就给夹住了。

武熊问毛卫山是怎么找来的,毛卫山说:“你一夜不回来我能不找吗?昨晚我听你出了后门,今天就顺着脚印找来了,怎么样?我们赶紧回去吧?”武熊发了狠:“回去?那副虎骨还没到手呢!老子的脚就白夹了?反正钱凯晚上才敢来拿虎骨,时间足够用,我在这儿等着,你给我接着找!喂,你可小心点呀!”

毛卫山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答应一声就往洞子里摸去。

4. 神虎现身

毛卫山仔细看着脚下试探着前进,越往深处走洞子越窄,后来只能弯着腰走了,走着走着洞子拐了弯,拐过弯去就碰了壁,洞子到头了。

这事儿就奇怪了,洞里没藏东西干吗要下夹子?难道是故布疑阵?毛卫山正在琢磨,忽然耳旁感到了一丝凉风,他顺着风向凑近石壁仔细查看,发现石壁很像是被人堆砌起来的,毛卫山用力一推,壁上的一块石头活动了,再用力一推,石头滚了进去,眼前出现了一个空洞,毛卫山探进头拿电筒一照,里面豁然开朗,竟是一个长满钟乳石的大厅!

毛卫山小心翼翼地钻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洞子虽然高大深邃却并不空旷,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和石笋犬牙交错,密集得几乎无路可走,洞里像是在下小雨,耳边都是滴滴的水声,手电筒的光芒被雪白的钟乳石互相反射,就像是雨中跳跃的闪电。毛卫山看得目不暇接,他曾游览过许多地下溶洞,都远不及这儿壮观。

可这个时候,毛卫山也顾不得欣赏眼前的奇景了,仔细找着往前走的路,他发现前面有一根石笋折断了,折断的地方正好可以通过一个人,毛卫山小心地走进去,发现前面又是一个折断的石笋让开了路,看来早就有人打开了通道。

毛卫山顺着通道前进,大厅尽头又发现一个洞,顺着洞子走了不远又是一个小厅,小厅对面射进来一丝光亮,照得钟乳石和石笋闪闪发亮。

光线射进来的地方一定是洞口,毛卫山加快速度摸到洞口,只见洞口上遮盖着茂密的树丛,光线就是从枝叶缝里透进来的,他扒开枝叶一看,洞口外面是陡峭的山涧,洞口就在山涧的半腰,这很可能就是武警们发现的洞口,毛卫山抬头可以看到上面的崖顶,往下看却统统被树丛灌木遮挡,怪不得武警们找不到。毛卫山心里一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虎洞?他回过头来再看洞里,惊得差点儿开了枪,面对洞口站着一只雄赳赳的老虎,一只极为神似的钟乳石老虎!毛卫山定睛细看,只见白花花的老虎瘦骨嶙峋四腿直立,高昂的头上两个圆洞一道裂缝,似乎在瞠目咆哮,极像一个威风不倒的神虎骨架。毛卫山服了,真是无风不起浪呀,老百姓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感叹过后,毛卫山想起了自己要寻找的目标,虎骨到底藏在哪里呢?他扫视了这个小厅,面积足有几百平米,那么里面的大厅起码就有上千平米了,厅里到处怪石林立,找起来简直是大海里捞针,毛卫山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了,耽搁下去很可能被钱凯发现,他马上打电话向局长汇报,可电话没有信号,看来必须马上返回。

毛卫山按原路返回大厅,顺着通道再找进来时的洞口,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毛卫山回头查看了四周,认定自己没有走错,他拿电筒仔细照照石壁,才发现洞口又被石头堵上了,不好!自己被发现了,来人很可能就是钱凯!毛卫山把耳朵贴在石头缝上,听了听没有动静,便开始推摇那块石头,可石头现在却像生了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动。他明白了,来人就是想把他困死饿死,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变成一副骨架陪伴神虎。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山涧的洞口脱身,可洞口悬在半空,别说下不去,就是下去也找不到出路,现在搜山的武警只是在山外的路口摆摆样子,山里根本没人,鸣枪也是白费子弹。毛卫山急得冒了汗,他担心自己的处境,也在担心武熊的处境,想起武熊,毛卫山心里一亮,找到武熊的地方不是有个岔道吗?溶洞都是小洞连大洞,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肯定不会只有一个通道,那个岔路如果也通进溶洞的话,应该就在这个洞口的右侧,就算也被堵起来,人工堆砌总归和天然的不同,仔细些一定能看出来。

毛卫山紧贴石壁向右寻找,他艰难地从钟乳石缝里挤过去,一寸一寸地认真检查,走出一百多米时,终于发现了人工堆砌的痕迹,他看准一块石头往外推,推了几下没推动,抠住石缝往里一拽,大石头呼隆一声滚下来,差点砸在毛卫山脚上。石头滚下来了,洞里露出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毛卫山小心地把它掏出来,原来是一个很大的包裹,轻轻拆开包裹严实的塑料布,里面是两包虎皮,打开一包虎皮一看,里面是一副虎骨,打开另一包虎皮,里面的虎骨还很新鲜,正是昨夜新剥的那只老虎!踏破铁鞋无觅处,无意中却发现了秘密,毛卫山喜不自胜,他重新包好虎骨,又从洞里搬开几块石头,一阵凉风吹进来,通道出现了!

毛卫山仔细倾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他试着往洞里钻,刚把手伸进去,忽然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难道里面还藏着宝贝?他退回来又搬开了一块石头,抓住那东西一拽,呼啦拽进一个人来,毛卫山吓了一大跳,扑上去扼住那人咽喉,不想那人一点儿也不挣扎,脖子却凉得冰手,忙打开电筒一照:原来竟是武熊!

武熊胸口上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翻着白眼早断了气。毛卫山明白了,一定是在自己探察神虎洞的时候,钱凯拿了昨晚剥好的虎皮虎骨进洞藏匿,发现受伤的武熊后,立即杀人灭口,至于自己进溶洞挖开的洞口,他肯定以为是武熊干的,才没有进溶洞查找,而是再次堵死,藏好了虎骨和武熊的尸体后匆匆走了。

目前看来,钱凯既然没把虎骨拿走,多半是还没有找到买主,肯定也不会匆忙逃跑,毛卫山细细一想,主意打定,他钻过洞口,把武熊的尸体和虎骨放回原处,又把石头按原样堵好,他关掉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向洞外摸去。

5. 逼贼就范

毛卫山摸出山洞,看清四下无人,马上打电话向局长作了汇报,局长听得又惊又喜,惊的是两只老虎遭到残杀,喜的是旅游区发现了“金矿”。

局长告诉毛卫山:钱凯刚刚报了案,说是昨夜又逃掉了一只老虎,饲养员武熊畏罪潜逃,新聘的饲养员也不知去向。钱凯做了一番检讨之后,表示要亲自守护虎园,听候有关部门处罚。案子似乎已经明朗,只要等钱凯来取虎骨就可以破案了。

毛卫山向局长建议:马上对钱凯施加压力,放出风来说检察院要以严重渎职和危害公共安全对钱凯进行追究,逼钱凯尽快取出虎骨潜逃。自己熟悉地形,负责留守神虎洞,看管虎骨,争取今晚在洞内里应外合,人赃俱获。接着又详细通报了山脚下后洞和山涧前洞的位置。

电话打完,毛卫山摘了几颗野果充饥,又捧了几捧山泉润了润喉咙,转身又进了神虎洞。

毛卫山估摸着白天钱凯是不会进洞的,自己应该抓紧时间休整,养精蓄锐,于是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倚着洞壁眯上了眼。毛卫山就这样一边休整一边等着,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夜里三点,钱凯还是没有出现。毛卫山有点拿不准了,难道这家伙今夜按兵不动?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手边的虎骨,感觉虎骨还没有晾干,突然开始担心如果再这么拖下去虎骨可能会变质,稍微犹豫了一下,毛卫山就决定把溶洞里面的石头扒开,溶洞里的温度比较低,储存几天都不会有问题。毛卫山说干就干,挽起袖子搬石头,他不想把这一面搞得太乱,先扒通了一个小洞,试试大小差不多了,伸进脑袋就往溶洞里钻。

谁知他刚刚爬出半截身子,突然被人揪住衣领,一个凉冰冰的东西顶住了额头,一个尖嗓子喝道:“不许动!我们是警察!”毛卫山吓了一跳,想不通这里面怎么会有警察?他慢慢抬起头,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站着两个穿武警服装的人,再想仔细看时,一道强光照在脸上,炫得眼前一片花白,另一个人叫了声:“是你?”毛卫山听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钱凯!

不知钱凯小声说了句什么,又是那个尖嗓子喝问:“你他妈来干什么?”毛卫山装出发抖的声音:“饶命啊,我、是武熊要我来偷虎骨……”钱凯冷笑:“武熊要你来?没想到我们会在里面吧?哼,来了个苦力,我这正缺人手呢!”尖嗓子喝道:“爬进来!”毛卫山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有枪,一面往里爬一面摸索,悄悄把枪塞进了武熊的尸体下面。

毛卫山爬进了溶洞,被搜身后两个人就让他扒垒在洞口的石头。他故意磨磨蹭蹭,边扒石头边寻找机会,扒出武熊尸体时故意装成吓得跌了一跤,“哎呦哎呦”地装作崴了脚爬不起来。尖嗓子打着手电筒俯身来看,躺在地下的毛卫山突然一个兔子蹬鹰,蹬得尖嗓子向后飞起,正好把身后钱凯砸了个仰面朝天。毛卫山趁机摸出手枪,跳起来大喝一声:“不许动!我才是警察!”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火光一闪,毛卫山猛地卧倒,只听“轰”地一声,身后的石壁爆起了一片火花,抬头再看时,倒在地下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这两个家伙有霰弹火枪,这种枪近战威力极大,溶洞里地形复杂,自己又是一对二,毛卫山不敢暴露目标,缩到一根钟乳石后面,紧紧盯住藏虎骨的洞口,眼下没办法通知外面,只能先守住虎骨。

等了一会儿,不远处的钟乳石侧面突然射来一根光柱,扫来扫去在毛卫山藏身的地方照射,晃得毛卫山眼花缭乱,隐约中他看见一个黑影悄悄地向藏虎骨的洞口爬去,毛卫山照着那个方位就是一枪,光柱停住了,“轰”地一枪打过来,把毛卫山藏身的钟乳石打得碎片横飞,毛卫山打个滚儿换了位置,开枪射击手电筒,可手电筒不住地乱晃,又是“轰”地一枪打来,毛卫山顾了东顾不得西,只听得洞口处“哗哗”乱响,那个黑影趁机扒出包裹,一骨碌滚进了黑暗里。

毛卫山急了,正要奋不顾身冲上去,“嘟嘟嘟……”一梭子弹扫在洞顶上,洞口里射进几道强光,警察们一个跟一个从洞口里钻进来,毛卫山大叫:“自己人,不要乱开枪!”一个警察弯着腰跑过来,原来是局长亲自带队来了。

毛卫山说:“告诉大家不要乱开枪,打坏了钟乳石多可惜,只要堵住山涧的洞口他们就跑不了。”局长笑道:“没关系,让他们跑吧,就是要把他们逼到洞口去。”

毛卫山带路,警察们打开强光灯在大厅里平行搜索前进,一路推进到小厅,山涧洞口的树丛已经被扒开,洞口的光亮处站着两个惊慌失措的人。

局长喊话:“找不到绳子了吧?告诉你们,你们一进洞我们就把绳子收走了,老实交枪投降才是唯一出路!”毛卫山带着警察步步逼近,钱凯大叫一声:“反正是个死!”抱着包裹纵身跳出了洞口,尖嗓子不敢跳,抱着头蹲在神虎脚下发抖……局长从洞口探头朝崖顶上喊:“把绳子放下来,下去几个人给他收尸,注意把虎骨都捡回来!”局长回过头欣赏神虎,大家无不啧啧称奇,毛卫山叹道:“要是早发现神虎洞,旅游区也不会倒闭了!”

局长指着尖嗓子笑道:“你哪里知道,他就是来谈判收购旅游区的王老板,据我们调查他还是钱凯的表弟,要我猜呀,多半就是为了这个神虎洞!”

审讯了王老板果然如此,原来是钱凯在为旅游区勘察地形时,无意中发现了神虎洞,他立刻由此看到了无限商机,于是便利用手中的职权瞒上欺下,千方百计拖延建设,浪费资金,意在造成旅游区倒闭,再由表弟代替自己投资收购,开发神虎洞,重振旅游区。钱凯计划得挺圆满,可是他缺乏收购的资金,于是便动起了老虎的脑子……

旅游区重振以后,神虎洞的传说有了续集:一个坏人杀了老虎,躲进神虎洞,结果神虎显了灵,一声咆哮扑了上去,吓得坏人跌下山涧,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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