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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之道5篇

时间:2018-08-19 来源:诗词专题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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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一:[孩童之道]让抗日精神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


《喋血孤城》、《铁血》、《太行山上》、《血战陈庄》、《夜袭》、《围剿》、《黎明行动》、《抗日冲锋队-截杀行动》、《抗日冲锋队-夺宝锄奸》、《抗日冲锋队-猎狼行动》、《巧奔妙逃》、《南京!南京!》、《七七事变》、《平原枪声》、《浴血太行》、《绝境逢生》、《举起手来》……一部又一部反映抗日战争的影片,让我们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过惯了优越生活的孩童震撼、激越、奋起!我们了解了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我们要奋起,因为落后就要挨打;我们要团结,因为众人拾柴火焰高。

回首往昔,无数英烈用鲜血和生命,在中华大地上谱写了可歌可泣的壮歌,铸造了不朽的民族之魂。时光荏苒,历史已翻过了新的一页。洗雪国耻的历史使命已由我们的先辈完成,而中华民族的振兴是我们的光荣事业。时代赋予我们艰巨的任务,我们要努力学习,打下坚实的基础,为将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做好准备。八年抗战不仅仅是历史,弘扬革命传统,发扬革命精神对于我们这些娃娃来说,显得尤为重要。在纪念抗战,缅怀英烈的过程中,我们更加了解了我国的历史,也更加明白了我们肩负的责任。我们要从那段悲壮的历史中吸取经验和教训。我们的历史太惨痛了,我们要警钟长鸣,绝不能让那段屈辱的历史重演。

现在有不少同学(我也不例外),娇生惯养,胸无大志,怕吃苦,怕挫折,整天沉溺于吃喝玩乐,甚至攀比,妒忌……如此种种,将何以承担祖国赋予我们的历史重任?因此,我们要借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5周年的东风,一改往日沉沦的恶习,扬鞭奋蹄。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振兴中华,任重道远。我们要牢记国耻,发扬光大民族精神,使我们的祖国雄于地球。

篇二:[孩童之道]离奇梦境


离奇梦境

这天,王氏从县城回来,为了早点回家,便抄近走了一段山路。谁料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软,掉进了一个树洞。待她清醒后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林子里。这林子很热闹,不远处还有一处赌坊。

王氏走到赌坊窗下,只见赌坊里约莫十五六个人正掷着骰子,其中竟然还有王氏的丈夫张猎户。不大工夫,王氏就看到丈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唉声叹气,另一拨人则兴奋地收着桌上的银两。看着丈夫嗜赌如命的样子,王氏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捡起一块石头顺着窗户扔了进去。说也奇怪,赌坊里霎时安静了。待王氏跑进赌坊,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王氏吓了一跳,想赶紧跑出林子,可林子的路越来越窄,天也越来越黑,仿佛置身于洞穴。不知走了多久,王氏终于走了出来,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从自家后院一棵老树的树洞里钻出来的。

王氏心还没落定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张猎户的鼾声,她顾不得从旁边屋里跑过来的儿子小宝,直奔张猎户睡觉的屋子。见张猎户睡得正香,又回想起他在赌坊里赌博的样子,一时气急,狠狠地拧了一下张猎户的耳朵,张猎户疼得“哎呦”一声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老子正做梦赌钱,也不知道谁往屋里扔了一块石头把老子惊醒了。刚又睡着,你个臭娘们就拧老子的耳朵!”张猎户揉了揉眼睛吼道。

“好你个赌鬼,说什么做梦赌钱,我分明看见你在山林里跟人赌钱,你溜得倒是够快,我刚进去,你人就没影了。”王氏训斥道。

“说什么呢?我今早卖掉猎物就回家睡觉了,哪有空赌钱?”

“那你卖猎物赚的钱呢?拿出来给我看看!”王氏把手一伸。

“喏,都在这呢,”张猎户从枕头下掏出钱袋子,“一共卖了十两银子。”

王氏一把夺过钱袋,打开瞧了一眼又扔给了张猎户:“这哪里有十两银子,分明是五两银子!”

张猎户赶忙拿出来一看,钱袋里果然只有五两银子了。

“难道我做梦还能把钱赌输了?”张猎户一脸疑惑。“哼,分明就是赌输了,还敢扯谎!”王氏气呼呼地扭过头。“我真的一直在家睡觉,不信你问小宝。”张猎户拉过小宝,小宝点了点头,证明自己的父亲确实一直没出去过。王氏大吃一惊,又让张猎户把梦中的情景说了一遍,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看到的一模一样。

虽说这事奇怪,可王氏还是很心疼那五两银子,梦里输掉的钱,从哪找回来啊!这时,张猎户一拍脑袋对王氏说:“既然你能进到我的梦里,不如我再睡一会儿,你再去我梦里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把那五两银子找回来。”说完,张猎户倒头就睡。王氏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想到之前是从自家老树的树洞里回来的,打算再钻回树洞试试。

还没等王氏出门,小宝就拉住她的袖子,死活要跟着一起去。王氏拗不过,就带着小宝一起钻进了树洞。果然,王氏带着小宝从树洞里进去后,走了不远又看到了那间赌坊。只见张猎户正跟几个泼皮嚷道:“这剩下的五两银子我全押上!”王氏一边叫小宝在外等着,一边准备进去拿银子。没想到这次张猎户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当王氏闯进屋子时,张猎户先是一惊,然后又嬉皮笑脸地说:“娘子,这回咱们可赢钱了!”王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从窗外射进来一颗弹丸,擦着张猎户的耳朵就过去了。瞬间,屋子里除了王氏之外,其他人都消失了。王氏急忙跑出屋子,原来是小宝用弹弓打鸟,不想弹丸飞入了屋内。王氏担心丈夫的安危,急匆匆拉着小宝从原路返回,不多时就又从自家的树洞里钻了出来。

王氏和小宝一进屋,就看见张猎户正拿着破布头擦耳朵上的血。“真晦气,刚梦到手气好起来就又被惊醒了。”张猎户埋怨道。王氏眼尖,一眼就看到床铺上那鼓鼓的钱袋,一数,足足有三十两!张猎户和王氏兴奋地叫起来。待两人冷静下来,张猎户又提议道:“既然我做梦都能赢钱,而且手气这么好,不如你再去我梦里转一圈,如果我能多赢点钱那最好,如果见我输钱,你就唤醒我,如何?”王氏想了想,这倒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一来,她已经发现自家老树的树洞便是出入梦境的“密道口”;二来,王氏也发现,一旦有外力介入,丈夫就能立刻醒来!待到张猎户又睡下之后,王氏便领着小宝再次钻进了老树的树洞。

不多时,王氏就带着小宝来到了赌坊。这一次,赌坊里更热闹了,王氏长了个心眼,她小声嘱咐小宝:“娘进去以后,你就在外面等着,娘一叫你,你就用弹弓往屋里打弹丸,明白了吗?”小宝点了点头,王氏就独自一人走进了赌坊,一眼就看见赌桌旁不停站起又坐下的张猎户,王氏又看了看丈夫身旁的钱袋,已空无一文,当即恶狠狠地大骂道:“才这么短的工夫,你竟然把钱都输光了!”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进来的王氏。有几个泼皮冲着张猎户挖苦道:“想不到张猎户竟是个怕老婆的主儿。”说完,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张猎户脸上挂不住,一巴掌打在了王氏的脸上,“臭娘们,你还敢管我!我今天偏要赌,而且还要大赌,来呀,咱们继续,别理这个娘们!”张猎户撸着袖子,吆喝着开局。

这时,一个泼皮冷笑道:“我说张猎户,你的钱都输光了,拿什么跟我们赌啊?”张猎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已经都输光了,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另一个泼皮坏笑道:“既然你老婆送上门了,不如你把老婆押上,我们呢,就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搁在这,咱们一局定输赢,怎么样?”张猎户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银子,咬着牙蹦出一个字:“好!”王氏可被吓了一大跳,她万万没想到张猎户会把自己押上,如果张猎户真把自己给输了,那在这梦里自己可是凶吉难测了啊!王氏想叫屋外的小宝赶紧打弹弓把张猎户吓醒,没想到,刚叫出个“小”字,旁边一个泼皮担心她大声求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而张猎户全然不顾王氏,在众人的起哄中押了“大”,另外几个泼皮则押了“小”。

“大、大、大......”张猎户嘶哑着嗓子喊,“小、小、小......”另外几个泼皮也不甘示弱。只听一人大叫了一声“开”,王氏吓得闭上眼睛。“赢啦!这些钱都是我的了!”王氏听到张猎户大叫,方才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张猎户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伸出手臂把桌子上的银两揽到自己的怀里。

突然,张猎户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张猎户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王氏急忙扑向丈夫,还没等走到跟前,张猎户就消失不见了。王氏转身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消失了。王氏情知不好,猜测张猎户肯定是从梦中醒了。她怕丈夫出意外,慌慌张张地跑出屋外,拉起小宝就朝回去的路跑去。可刚一会儿工夫,外面就变得天昏地暗,辨不清方向。就在这时,王氏看到有光亮仿佛从一扇“门”中射出,正要领着小宝朝“门”的方向奔去,突然“咔嚓”一声,那“门”竟然关上了......

三天后,乡邻发现已经死了的张猎户,急忙报告了官府。经仵作验尸得知,张猎户死于兴奋过度,突然猝死,官府办案的人还发现在张猎户的身旁有一个装满了银两的钱袋,更奇怪的是,官府派出好几拨人,搜遍了十里八乡也没有寻得王氏母子的下落,王氏母子就这样不知所踪了。再后来,张猎户的家变成了一个废宅,偶尔有孩童到他家后院玩耍。有细心的孩童发现,张猎户家后院那棵老树的树洞,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长合了。

篇三:[孩童之道]木樨花开 岁月静好


长流河边,一座萧萧竹舍在月光下静无言。

月光皎皎,照亮了庭前的人儿。

一位四十余岁的姑娘身着桃色曲裾裙坐在庭前,没错,是四十岁的姑娘。未出阁的女子不论是四十岁,哪怕到四百岁都还是姑娘。而有些女子,不论是到四十岁还是四百岁,未等到自己钟意的人依旧会做个矜持的姑娘,待嫁闺中。

所以,姑娘身着桃红色衣裙便也不再奇怪,头戴红花也理所当然不足为奇。更何况,人与人不同,花与花不同,杜鹃只能在初春与百花争艳,仲秋便化作泥尘。而有些花儿,她历经了春夏秋冬的洗礼,却依旧明媚动人。如海棠,如木犀。

姑娘就叫木犀,年逾不惑,却依旧如姑娘般娇容不减,灿烂如花。沉思中的木犀姑娘莞尔一笑,两个小酒窝瞬间比仲夜下的星星还要亮,桃腮带笑下,说不尽的动人。

有若瘦月下的木犀花,散发出淡淡幽香,却又与世无争,星星点点的花儿永恒般静悄悄伫立在人间。

月儿很瘦,瘦得只剩一个不太清晰的半圆,月儿既是不圆,想必定是一抹残月。即便再皎洁如玉,却依旧遮挡不住四面八方的苍凉与期盼。早已忘了是月儿先不圆,还是人飘落江湖,难团圆。月儿和人便在此夜无声的对视,交换心里的寂寥,彼此共鸣。

庭前树落下绯红若羽的花,花若轻羽,名为合欢。合欢花,合则欢,不合又怎能欢笑释怀,何况这一分离就是二十年。正值夏末,合欢花刚过怒放的季节,所以每年此时的数夜都会比平日落得更多一些。

不知是不是合欢树也对木犀姑娘有些忧怜,庞大的树冠飘落下来的花儿却总在木犀姑娘左右。落到头顶裙上的更是不计其数,宛若红色的蒲公英雨。如若不是树上一览无遗,木犀姑娘真以为有人在树顶洒落花雨。

略一沉思,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忆如海,再也难以自拔。

二十年前,木犀姑娘在寒霏城的小院里以卖画为生,腿脚自幼不能自行,举步维艰。

木犀姑娘的画很简单,没有五彩缤纷的颜料,七杆从大到小的兰竹狼毫摆在画案上,一盏紫砚在右手侧散发墨香。画出来的画是简单的黑白调,细腻的画笔用墨色勾勒出浩大磅礴的山水画、春暖花开的人间、平凡的农家炊烟。简单,却有意境,却无人懂。

不管有没有人懂,却总有人买。名家的画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寒霏城的民众并不富裕,所以总有附风趋雅之人买些廉价的画装饰门庭。而木犀姑娘的画不仅好看,而且便宜。

院前街头,木犀姑娘正在作画,画案前来了华富公子,一看便知是富贵子弟,腰间一块璞玉平常人看看都知价值千金。玩世不恭的摆弄着案前的一幅幅画,一副水墨未干的六月林海被贵公子粗暴的摆弄得墨污四散,还浑然不觉。

木犀姑娘皱了皱眉头,她可以廉价将自己喜爱的作品卖出去,却不允许作品无端被毁掉,那每一笔都是心血之作,即使卖得廉价,她也未假丝毫笔墨。

但她仅仅是皱了皱眉头,贵公子不是她这样的平民能惹得起的。

贵公子不在乎的说道:“这些画我全要了,你算算多少银两。

木犀姑娘轻轻道:“一共一百二十九幅画,六十三幅每幅十文钱,六十五幅每幅十五文,还有一副是非卖品。

贵公子哐啷丢出一个分量不轻的绣金钱袋,金元宝滚落出来,看样子约莫有二十两。看似大方无比。

大手一挥,大方的说道:“一百二十九幅全要了,全然把木犀姑娘说的非卖品无视。”

木犀姑娘依旧轻轻的说道:“不卖,请便。”

二十两金子买一百二十八幅画的确绰绰有余,可谓出手阔绰,价格岂止是原价十倍百倍。但是,买一百二十九幅却不够,远远不够。还有一幅画并非木犀姑娘所作,是木犀姑娘的父亲留下唯一的物品。

画却不仅仅是父亲留下的而价值千金,因为她父亲的名号本就价值千金,醉字值五百金,狼字也值五百金。

画圣醉狼大人在

篇四:[孩童之道]冰姑娘

一 小鲁迪
让我们去瑞士游历一番,让我们在这秀丽的山国里四处看看,那里树木沿着陡峭的石壁
生长成林;让我们爬到那些闪光的雪地里,再下到绿草地;河流小溪匆匆流过这片草地,就
好像害怕时间不够,来不及流到海里消逝掉似的。太阳烘晒着深谷,也烘晒着高处那些厚实
的积雪。积雪年复一年地融化,结成了闪闪发光的冰块,变成声势浩大的雪崩,形成有尖峭
冰块的冰川。在小小的山城格林德尔瓦尔德旁两个宽宽的山峡“恐怖号角”和“晴雨号角”
①的下面,便有两片这样的冰川,看去十分奇异。于是到了夏天便有许多许多的外国人从世
界各地赶到这里来。他们翻过白雪覆盖的高山,爬下深谷,接着他们还要往上爬好几个小
时。他们往上爬的时候,山谷变得更加地深邃。他们往下瞧,就好像是从汽球上往下瞧一
样。身前往往垂挂着云朵,厚实,沉重,就像是一道道围绕着山尖的烟缦。而在散布着许多
深褐色木屋的山谷之中,则还有一丝阳光在闪耀,把耀眼的绿景中的一片托出,看去它就像
是透明的一般。下面的水湍急地流过,发出嗖嗖、飒飒的声音。前面的水涓涓淌下,发出清
脆的响声,看去宛如从山上飘下的一条摇曳的银带。
上山的路的两侧有一些木屋,每所木屋都有自己的一个种土豆的园子。这是必需的,因
为屋里人口很多,这里满是孩子,他们的嘴都很能吃。孩子们从家家户户屋里涌出,围着经
过的旅客,这些旅客或是步行,或是乘车。这一群孩子全都做生意。小孩们兜售刻得十分精
巧的木头小屋,就像人们看到的建在这个山区的那种。不论是下雨还是晴天,孩子们都带着
他们的商品蜂涌而来。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小男孩时常站在这里做生意。但他总是离开其他孩子远远地,脸上
的表情很严肃,双手紧紧地拿着自己的木盒子,好像不肯放手似的。而正是他那严肃的表情
和孩子的小小年纪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被叫了过去,常常也是他做的生意最好,他自己也
不明白是什么缘故。山的高处住着他的外祖父,这些精巧可爱的木房子是他雕出来的。上面
起居室里有一只旧柜子,里面装满了这一类雕刻出来的东西。其中有胡桃夹子、刀子、叉子
以及刻了美丽的树木花草和奔跑玩耍的羚羊的木盒。能使孩子们高兴的东西应有尽有。这个
小孩,人们叫他鲁迪,却更喜欢用渴望的神情看着屋梁下面挂着的一支老枪。他的外祖父答
应,他可以得到它。不过得先等他长大,身体结实能使用它的时候才行。
尽管孩子还这么小,他却已经开始在牧放山羊了。如果说能够和这些羊一起爬便能够成
为一个好的牧羊人的话,那么,是啊,鲁迪便是一个好牧羊人了。他甚至比羊爬得还要高一
些,他喜欢爬到树梢上去翻鸟窝,他非常大胆,非常勇敢。但是只有他站在汹涌的瀑布旁,
或者在他听到雪崩的声音的时候,你才能看到他脸上绽出笑容。他从不与其他的孩子一起玩
耍。只有在外祖父派他下山去做买卖的时候,他才和他们在一起,而鲁迪并不太喜欢这样。
他更喜欢去爬山,或者和外祖父坐在一起,听他讲古时候的故事,或者讲他的老家梅林根一
带的人的事情。梅林根的人并不是当地的原始居民,他这么说;他们是迁来的。他们从老远
的北方迁来,北方住着他们的族人,叫做“瑞典人”。知道这么些东西真是知识丰富了,这
一点他很了解。但是,他还从另外的交往中得到更多的东西,从家里的畜类那里学到本领。
有一头很大的狗,叫阿约拉,鲁迪的父亲遗留下来的。有一只公猫,这东西对鲁迪的意义特
别重大,它教会鲁迪爬高。
“跟我上屋顶去!”猫这么说,说得非常清楚,一听就懂。一个人还是个孩子,还不会
讲话的时候,是非常能懂得鸡呀鸭呀,猫呀狗呀的话的。它们对我们说的,就像父亲母亲说
的一样可以听懂,可是得真正是很小很小。祖父的手杖会嘶鸣,变成马,有头,有脚和尾
巴。有些孩子这种领悟能力比其他的孩子晚一点儿,大人便说这样的孩子迟钝,长期脱离不
了孩童期。大人的话说得真是大多了!
“跟我来,小鲁迪,上屋顶去!”是猫开头讲的一点东西,鲁迪听懂了。“说什么会掉
下来,那全是瞎话;只要不怕,就不会掉下来。来!你的一只爪子这样,另外一只这样。用
前爪在你前边抓牢!眼睛注意看着,身体灵活一点儿!要是遇见裂缝,便跳过去,抓牢了。
我就是这样的!”
鲁迪于是也这样做了。所以他常常和猫一起坐在屋脊上,他和它一起坐在树顶上。是
啊,他还坐在山沿上,那是猫没有去过的地方。
“再高些,再高些!”树木和矮丛说道。“你瞧见了吗,我们是怎么往上爬的!瞧我们
爬得多高,只要抓紧,我们甚至可以爬到最最尖峭的崖石顶上!”
鲁迪顺着山爬得高高的。往往是在太阳还没有照到那上面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享受他早
晨的饮料——清新、浓郁的大山气息了。这种饮料,只有我们的主会配制。人类看到了配制
说明,上面写的是:大山花草的清新芳香,大谷中的皱叶留兰香和百里香。垂悬在天空中的
云朵,把一切浓郁的气息吸了进去,接着风便把云朵梳理分开洒遍云杉树林,馥郁的气息弥
漫于空气之中,轻盈和清新,总是那么清新。这便是鲁迪的晨饮。
太阳的光线——太阳传播幸福的女儿,亲吻着他的面颊。晕眩在诱惑,但却不敢接近。
外祖父屋子上的燕子——至少有七窝燕子,飞上来到他和羊群的身边,唱着:“我和你!你
和我!”它们把家里的祝福带了上来,甚至有家中唯一的两只禽类——那两只母鸡——的祝
福。可是鲁迪却跟这两只母鸡合不来。
不管他多么小,他总是赶过路的了。而且对这么样一个小孩,路程还不算短。他出生在
瓦利斯州,被人抱着翻过山来。不久前他步行去看了那不太远的“灰尘山瀑”②。这山瀑在
积雪覆盖、闪闪发光的白色的处女峰③前的空中,像一块银纱一样。他曾去过格林德尔瓦尔
德的那巨大的冰川。但是,那是一段十分令人悲哀的往事,他的母亲就是死在那里的。“小
鲁迪在那里,”外祖父说,“失掉了他童年的欢乐。”那时小男孩还不足一岁,他笑的时候
比哭的时候多,他的母亲这样写过。可是,自从他落到冰缝中去之后,他的心思完全变了。
外祖父很少谈到这一点,然而,山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鲁迪的父亲曾经
是邮差。屋子里的那条大狗,当年一直跟着他往来于辛普朗和日内瓦湖之间。瓦利斯州的罗
纳山谷里,还住着他父系的亲戚。叔叔是一位捕羚羊的能手,也是一位有名的向导。鲁迪失
去他的父亲的时候还不到一岁,母亲很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伯尔尼山地自己的亲属家里。
她的父亲住的地方离开格林德尔瓦尔德只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会木雕,挣得的钱可以养
活自己。六月一天,她抱着孩子,由两位捕羚羊的猎手陪着动身了,翻过盖米山去格林德尔
瓦尔德。他们已经行完绝大部分路程,到达了连着雪原的山脊,可以看到她出生的地方的山
谷,看到了那些她熟悉的木房子了。只需再费一点事,翻过大的雪原的最高处,便可以回到
家了。新雪盖满了雪原,遮挡住了一个裂缝。这裂缝虽说没有裂到活水流淌的底部,但却也
比一个人深一些。年轻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滑了一跤,跌到了裂缝里,不见了。她的旅伴没
有听到一点声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只听到一个小孩在哭,伴随她的那两个人从最近一家
人那里找来绳子、杠子的时候,一个多钟头过去了。他们觉得这绳子、杠子或许能用得着来
救他们。费了很大的劲,他们才从冰缝里把两具像是尸体的东西弄了出来。他们想尽一切办
法,总算把孩子救活过来,但是却未能救活母亲。于是,老外祖父家里来的是一个外孙,而
不是一个女儿。那个以往笑比哭多的小孩,现在好象改变了习惯。这种变化显然出现在他落
到了冰川的裂缝里,落到那冰冷奇异的冰的世界里去的时候。那下面,就像瑞士人所相信的
那样,那些被诅咒的魂灵被永远地锁着,直到世界的末日。
原是急速奔流的水,现在冻结和被挤压成绿色明亮的冰块。冰川铺在大地上,一大块冰
堆到另一大块冰之上。在下面深处急速地奔流着由融化了的雪和冰形成的激流。激流经过的
地方有许多深洞和巨大的裂缝,是一座奇异的水晶宫殿。在这座宫殿中居住着冰姑娘,冰川
女王。她,这位屠杀者,这位破坏者,一半是空气的孩子,一半是河的强大的统治者。因
此,她能够以羚羊的速度,飞奔到雪山的最高的顶上,能在下面急速流过的河边的杉树细枝
上摇曳,能从一块山崖跳到另一块山崖上。雪白的长发和蓝绿的长裙随着她的身躯飘动,这
长裙就像瑞士的深邃的湖泊中的水一样闪闪发光。
“毁灭,坚持下去!我就是威力!”她说道。“一个可爱的孩子从我手中被偷走了。一
个我亲吻过,但却没有把他吻死的孩子,他又回到了人们之中。他在山上看羊,不断往上
爬,总是往上爬。他离开了大家,但没有离开我。他是我的,我要把他抓回来!”
她请司掌晕眩的精灵去负责这项使命。那时是夏天,皱叶留兰香生长得很茂盛,那一片
绿对冰姑娘太炎热。司掌晕眩的精灵飞起来又落了下去。来了一个,来了三个。“晕眩”有
许多姐妹,一大群。冰姑娘从许多位当中选了强有力的那位。这些司掌晕眩的精灵,在屋里
屋外都可以施展威风。他们坐在台阶的栏杆上,坐在钟塔的围栏上。他们像松鼠一样顺山沿
奔跑,跳到山沿之外。像泅水的人踩着水一样踩着空气,把他们的牺牲品诱了出来,诱到深
渊中去。司掌眩晕的精灵和冰姑娘,都像珊瑚虫捕捉身边的一切在动的东西一样,捕捉人
类。司掌晕眩的精灵现在便要去捕捉鲁迪了。
“让我去捉他!”司掌晕眩的精灵说道。“我办不到!那只该死的猫把它的本领传授给
了他!那个小人儿有一种本事,让我接近不了他。这小鬼垂悬在一根伸到深渊之外的树枝上
的时候,我够不着他,我没法去搔他的脚底板,也不能让他在空中猛地掉下去!我不行!”
“我们可以的,”冰姑娘说道,“你或者我!我!我!”“不行,不行!”传到他们耳
中这样的声音,就好像是教堂钟声在山里的回声。但是,那是歌声,是话语,是大自然的精
灵,阳光的众女儿的柔和、慈善和美好的协调的混声合唱。她们每天黄昏的时候,在群山之
巅围成圈玩耍。把她们的玫瑰色翅膀伸开,这些翅膀又随着太阳的下沉,变得更红更红。高
耸的阿尔卑斯山在燃烧,人们把它叫做“阿尔卑斯的火焰”。太阳落下去以后,阳光的众女
儿们又退入山顶,在皑皑白雪中憩睡,直到太阳升起,这时她们便又爬起来。她们特别喜欢
花儿、蝴蝶和人类。在这些人和物中,她们特别疼爱小鲁迪。
“你们抓不到他!你们抓不到他!”她们说道。
“更大更强的我都抓得到!”冰姑娘说道。
于是,太阳的众女儿们唱了一首讲一个游徙人的歌。旋风把他的帽子吹脱,急速地吹
掉;“风可以吹走躯体,但却吹不走本人;你们这些有威力的孩子可以抓住他,但你们却留
不住他。他甚至比我们更强大,更神圣!他升得比太阳——我们的母亲,还要高!他有咒语
可以降服风和水,让风和水为他服役,听从他。你们释放出沉重、压迫的重力,而他升起得
更高。”
那钟一般地清脆的合唱声就这么好听。
每天早晨,阳光从外祖父屋子唯一的小窗子照进去,照着那安静的孩子。阳光的女儿们
亲吻着他,她们要把冰川女王给他的吻加热融化,驱散掉。那是他在自己母亲的怀中落下躺
在冰缝中的时候,冰川女王给他的。后来他又奇迹般地得救了。

二.走向新家
鲁迪现在八岁了。居住在山那边的罗纳山谷的叔叔,想把孩子接到他那里去,可以接受
好一点的教育,有利于成长。外祖父觉得这很好,同意放他走。
鲁迪要动身了,要和许多人告别!除了外祖父外,首先就是那条老狗阿约拉。
“你的父亲是邮差,我是邮差养的一条狗,”阿约拉说道。“我们曾经走南闯北,我认
识山那边的狗和人。我不习惯讲许多的话,可是现在很明显,我们再不能在一起谈话了,所
以我想讲得比往常多一点儿。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这故事我一直藏在心里,一直在琢磨。
我弄不明白,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在世界上,狗也好人也好,得到
的分配不平等,这是千真万确的。并不是什么东西生来都可以躺到人的膝头上去的,或者都
有牛奶喝。我就没有受过这样的优待。然而我却看到一只小狗坐在邮车里,占了一个人的座
位。夫人是主人,或者说它是夫人的主人,她带着奶瓶喂它。给它甜面包,但它连一口也没
有吃,只是闻了闻它,于是她自己把它吃掉了。我用脚板在车子旁边跑,真是像条饥狗一般
地饿。我自己琢磨,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但是看来不公平的事是很多的!但愿你也能让人
抱在膝头上,坐进邮车里。然而这可不是自己做出来的。不论我叫也好,嚎也罢,我都没有
能够做到。”
这是阿约拉说的。鲁迪抱着它的脖子,面对面地在它的湿嘴上亲吻了一下。之后,他把
猫抱到自己的腕子里,但是它挣脱开来。
“你把我抱得太紧了。对付你,我不想用爪子!你只管爬过山去,我不是教你怎么爬来
的吗!永远不要相信你会落了下去,你就肯定能站住脚!”接着猫跑开了,它的眼睛里闪亮
着悲伤,它不愿意让鲁迪看到。
母鸡在地上跑来跑去,有一只尾巴没有了。有一个想打猎的游客把这只母鸡的尾巴打掉
了,那个人以为它是一只野禽。
“鲁迪要翻山了,”一只母鸡这么说道。
“他总是那么忙,”另外一只说道,“我不喜欢道别!”于是两只母鸡一拐一拐地走开
了。
山羊也祝福他好。它们叫着:“咩!咩!咩!”很是悲哀。这时,正好这个地方居民中
有两位很能干的向导,要翻山到那边山脚附近的盖米去。鲁迪要跟他们一起步行去。对这么
一个小家伙来说,这一趟旅行是很艰难的。但是他有力量,也有勇气,教他不致累倒。
燕子随他飞了一程:“我们和你!你和我们!”它们唱道。他走的路要经过湍急的吕申
河。这条河从格林德尔瓦尔德冰川的黑缝中,分成条条细流泻下。倒下来的树干和石块,在
这一带成了过水的桥。他们走完桤木丛地带,开始往山上爬了,就在冰原的融水从山侧往下
倾泻的那一带。于是,他们一会儿踩着冰块,一会儿则要绕过冰块在冰川上行走。鲁迪不得
不爬一程走一程。他的眼睛流露出愉快的光芒。接着他把用钉了铁掌的爬山鞋踩在冰上,踩
得十分地牢,就像要在自己走过的地方留下印记一般。山水冲刷下的黑色泥土,盖在冰川
上,让这一带的冰川看去有一层炭色。但是冰川的蓝绿色玻璃似的冰,仍在闪闪发光。遇到
了被兀出的冰块所阻挡而形成的小水潭,他们便得绕行。在旅途中,他们走到了一块巨石附
近。巨石横在冰崖的边上,摇摇晃晃,失去平衡,滚着坠落下去。隆隆的回声从冰川的深邃
的空洞里传来。往上走,他们不停地往上走。冰川延伸得极高,很像是由堆到顶点的尖尖的
冰块积成的大河,被两旁的陡崖夹着。鲁迪忽然想起,人们告诉过他,他的母亲和他曾掉进
这样一个森冷的深窟窿中。但一会儿这种念头又没有了。这故事对他,就和他听到过的其他
别的故事一样。有一两次,与他同行的人感到这旅程对这个小家伙或许太艰难了一些,便伸
手去拉他。但他一点儿也不感到疲乏,牢牢地站在光滑的冰上,就像羚羊一般。接着他们走
进了石头山地,有时走在连藓苔都不长的石块之间,有时走进矮杉树中,又走出到绿色的有
草的路上。总是在变化着,总是新鲜的。四周高耸着雪山。对这些雪山,他和这里的每个孩
子一样,熟知它们的名字:“处女”、“僧人④”和“鸡蛋⑤”。鲁迪从来没有爬得这么高
过,从来没有踩过这样大片的雪海。雪海上面是层层静止不动的雪的波涛,风有时吹掉这雪
海上的一点雪片,就像它吹走海水上的泡沫一样。一片冰川接着一片冰川,手拉着手——如
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每一片冰川都是冰姑娘的一座玻璃宫殿。抓住,埋葬掉,是冰姑娘的
威严的声音和意志。太阳照得暖暖的,雪是那样地五光十色,就像上面撒过一层闪闪发光的
细小的淡蓝色钻石一般。无数的昆虫,特别是蝴蝶和蜜蜂,大堆大堆地死在雪上。它们过于
胆大飞得太高,或者风把它们刮到这酷寒中冻死。一片片逼人的乌云垂悬在晴雨峰的四周,
像捆得很精致的黑色羊毛束。乌云体内蕴藏着的巨大力量使它膨胀,以万钧之力爆发,这乌
云便变成焚风⑥猛烈地倾泻下来。这一路上的印象——高山上的夜宿,通往前方的道路,深
邃的冰峡,流水在那漫长不知尽头的时间里凿穿大大小小的巨石——,所有这些,都永不磨
灭地印在鲁迪的记忆中。雪海那一边的一座被人废弃的石头屋子,成了他们歇脚过夜的地
方。这儿有一些木炭和杉树枝子,很快火便升了起来。他们尽量把睡卧的地方弄得舒适一
些。大人们围着火坐着,抽他们的烟喝他们自己配制的带有香料的饮料,鲁迪也得了一份。
他们谈起阿尔卑斯山地带神秘的精灵;谈到那些深不见底的湖泊里的奇特的巨蟒;谈到夜间
出没的鬼魂幽灵,把在睡梦中的人背着从空中带到水上城市威尼斯;谈到那赶着自己的黑羊
经过草地的野牧人。虽说人们并未见到这位野牧人和他的羊,但是却听到过它们的铃声和羊
群那种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喧哗声。鲁迪好奇地听着,全无害怕之意。他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他一面听着,一面以为自己感觉到了那种幽幻的空洞的喧哗。是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大人
也听到了,停止了谈话,仔细地听着,还叫鲁迪不要睡。
那是一阵狂风,一阵十分强烈的焚风从山上刮向山谷。巨大的风力把树吹折了,就好像
这些树是一根根芦苇,把木屋从河的这边吹到对岸,就像我们在走一粒棋子一样。
一个钟头之后,他们对鲁迪说,焚风现在已过去了,他可以睡了。旅途的劳累使他很疲
乏,就像听到命令一样,他立刻睡熟了。
一大清早他们就出发了。这一天,太阳为鲁迪照示着新的山、新的冰川和新的雪野。他
们已经走进了瓦利斯州,翻过了从格林德尔瓦尔德可以望见的山脊到了另外一侧。但是,离
开新的家却还很远。眼前还伸展着另外的山隙、别样的草地、树林和山路。可是,他看到的
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都是畸形的。一副副看去很令人不舒服的胖肿蜡黄的面孔;脖子肿得
大大的,有一块巨大的肉瘤垂悬着。那是呆小病⑦。这些人精神萎靡懒散地走着,无神的双
眼木呆呆地望着到来的陌生人。妇女看去特别可怕。新的家里的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三.叔父
鲁迪到了他叔父的家里——真是上帝保佑,他看到的人的长相和他看惯的人一个样;唯
一一个患呆小病的是一个可怜的呆蠢孩子,是瓦利斯州那些可怜的畸形儿之一。由于贫穷和
被遗弃,他们轮流着到每一家人家中去生活一两个月。鲁迪来到的时候,可怜的萨帕利正好
在那里。
叔父是一个强壮结实的猎人,另外还会做桶。他的妻子精力旺盛,个子矮小,脸庞几乎
跟鸟儿的一样,一双鹰眼,脖子很长,毛茸茸的。
一切对鲁迪说来都很新鲜。衣著,生活习惯,就连语言也是如此⑧。但是,孩子的耳朵
很快便能学会听懂。比起外祖父的家里,这边看起来更富裕一些,他们的起居室更大。墙上
挂着羚羊角和擦得锃亮的****,门的上面挂着圣母像。像前有阿尔卑斯蔷薇和一盏点燃的灯。
正如前面说过的,叔父是这个地区最能干的羚羊猎手之一,此外他还是经常受人雇用的
最好向导。现在鲁迪成了这个家里的宝贝蛋了。尽管这里已经有了那么一个宝贝,那就是一
只又瞎又聋,再也没有什么用处的老猎狗。但是它曾经有过很大的用处。这里的人们还记得
这头狗早年的机灵,所以现在它成了家庭的一员,应该过它的好日子。鲁迪拍着狗,可是它
不太乐于和陌生人打交道。现在鲁迪还是陌生人,但是时间没过多久,他便在这个家,在这
个家人的心中生下了根。
“瓦利斯州这里的情形并不那么坏,”叔父说道。“我们有羚羊,羚羊的消亡并不像野
山羊那么快。比起从前来,这里现在好多了。不管你多么赞美以往的好日子,我们现在的生
活不管怎么说都好得多。这里口袋有了洞,我们这个闭塞的山谷现在有了穿堂风了。老东西
一衰落,总有点新的东西出现!”他说道。叔父要是真的讲开了头,他就讲起了他的童年岁
月,一直谈到他的父亲精力最旺盛的时代的情景。那时的瓦利斯,用他的话来说,就像是一
个封死了口的袋子。里面病态人、可怜的呆小病人太多了。“但是,法国士兵来了。他们真
是些医生,他们马上消灭了这种疾病,连病人一起消灭。法国男人能打仗,用许多的办法打
一场仗。姑娘们也会打!”这样说时,叔父对他的法国出生的妻子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法国人会开山石,于是他们又干了起来!辛普朗道就是从山石上开出来的。他们在那边开
了一条道,所以现在我可以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说,要是你要去意大利,沿着大路走便可以
了!只要这娃娃紧跟着大道走,他便能走到意大利去!”之后叔父便唱了一首法国歌,为拿
破仑·波拿巴特⑨叫好。
这样鲁迪第一次听说法国,听说里昂——罗纳河畔的那座大城,叔父去过那里。
要不了几年鲁迪就可以成长为一个漂亮的羚羊猎手。他有做一个好羚羊猎手的素质,叔
父说道。他教他拿枪、瞄准、射击。打猎的时候,他带他进山去,允许他喝热羚羊血,消除
猎人身上的晕眩。他教他掌握时间。告诉他,在不同的山侧,什么时候会出现雪崩。是在中
午时分,还是在傍晚,一切全看太阳的光线如何照射发生作用。他教他注意羚羊,从羚羊那
里学习如何跳纵,让自己落下时,脚着地站牢。如果山缝之间没有什么可以踩得住的东西,
要想法让自己的手腕支撑住自己,用大腿和小腿的肌肉扒住。必要时还可以把脖子紧紧地靠
在什么东西上。羚羊很机灵,它们常常派出伙伴监视四周。但是,猎人应该更聪明一些,不
让羚羊嗅出人味。叔叔可以哄骗羚羊,把自己的衣服和帽子挂在阿尔卑斯手杖上,羚羊会把
衣服当作人。有一天,叔叔带着鲁迪去打猎的时候,使过这种手法。
山路很狭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道路。山路实际就是靠令人眩晕的深渊很近的一个檐
口。雪半融半冻,经人的脚一踩,石块便松了,落下去。在这样的地方,叔父趴下来,朝前
爬去。松脱的石头一块块落下去,撞击着什么东西,蹦了起来,又滚了滚。要从一道石崖跳
蹦到另一道石崖几次,石头最后才静静地落到漆黑的深渊中。鲁迪站在叔父身后一百步远的
最外面的一个牢固的石包上,他看见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秃鹰。它只消用翅膀一击,便可以把
正在爬着前进的可怜人打到深渊里去,把他吞噬掉。叔父的眼睛只望着崖缝那面那只领着小
羊仔的羚羊。鲁迪用眼睛盯着那大鸟,明白了它的企图。他用手按住枪准备放射。就在这
时,羚羊跳了一下。叔父放枪了,羚羊被那致命的****击中。但是小羊仔却跑开了,就好像
它在自己的一生中已经饱受逃亡和危险的考验一般。那巨鸟转了个方向飞走了,枪声吓跑了
它。叔叔直到后来听到鲁迪说起,才知道自己当时处境的危险。
现在他们在回家的路上走着,心情十分舒畅,叔父哼着一支他童年时的歌。蓦然间,从
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他们向四周望了望,朝上看,瞅见在陡峭的山坡高处堆积
的雪在波动着,就像风吹进了一块平铺着的床单下面似的。这波动着的积雪,现在像大理石
块破裂一样地碎开了,形成一股汹涌的水花四溅的激流,发出沉闷的轰隆雷鸣声,倾落下
来。这是雪崩,并没有崩落到鲁迪和叔叔的头上。但是离他们不远,很近很近。
“站牢了,鲁迪!”他喊道,“使全力站牢了!”
鲁迪抓住紧靠身边的一根树干,叔父爬到它的上面,爬到树枝上,抓得牢牢的。崩裂开
来的积雪在他们身边几尺远的地方滚滚落下。雪崩掀起的巨大气流,极强的风暴在扫荡着四
周。把树木矮丛吹断,就好像它们都只是些干芦苇杆似的,把吹断的树木抛向四方。鲁迪缩
成一团躺伏在地上,他抓牢的那根树干就像锯子锯过一般,树的顶枝被抛到老远的地方。在
那边,在被风吹折的树枝中间,叔父躺着,头被击碎了。他的手还暖和,可是面目已辨认不
出来了。鲁迪站在那里,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这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大的恐怖,是他知道
的第一个恐惧的时刻。
很晚的时候,他才带着噩耗回到家中,全家充满了悲痛。妻子站在那里没有一句话,没
有一滴泪,直到尸体运回来的时候,痛苦才爆发出来。那患呆小病的可怜虫爬进了他的床,
第二天整天没有人再见到他,到了傍晚他走到鲁迪身边。“为我写一封信,萨帕利不会写
信!萨帕利可以把信带到邮局去!”
“为你写信!”鲁迪问道,“可是寄给谁呢?”
“寄给主基督!”
“你这是指谁?”
那个半痴——人们说的患呆小病的人,用伤感的眼光望着鲁迪,把他的手叠起,庄严而
虔诚地说道:
“耶稣基督!萨帕利要给他去信,请求他让萨帕利死吧,别让这个家里的那个男人死。”
鲁迪捏了捏他的手。“这封信到不了那边!这封信没法叫他回转来。”
鲁迪很难向他解释清楚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现在你是这个家的支柱了!”婶母说道。鲁迪成了这个家的支柱。

四.芭贝特
谁是瓦利斯州最好的射手?是啊,羚羊都知道,“小心提防着鲁迪!”它们可以这样
说。“谁是最漂亮的射手?”“是啊,是鲁迪!”姑娘们说道。但是她们并不说“小心提防
着鲁迪!”连那些很为女儿操心的母亲也不这样说。因为,他对这些母亲也十分客气,点点
头,就像他对年轻姑娘一样。他看去很勇敢,很愉快。他的面庞是古铜色的,他的牙齿洁
白,眼睛像炭一样黑。他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只有二十岁。他泅水的时候,冰水不会冻伤
他;他可以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翻来覆去。爬起高来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他可以像蜗牛附在
石壁上一样贴得那么牢,他身上有结实的肌肉筋腱。他很懂得蹦跳,先是猫教他的,后来羚
羊又教了他。他是最牢靠可信的向导,靠给人做向导他可以挣大笔大笔的钱。他叔父也教给
他怎么做桶,可是他不想干这种活儿。他的兴趣和愿望是猎取羚羊,这也可以挣到钱。鲁迪
是一门亲事的好对象——人们这样说,只是他的眼光太高。跳舞时姑娘们都梦想要和他一起
跳,一个个都醒着,走着,这么想着。
“跳舞的时候他亲吻了我!”小学校长的女儿安奈特对她最亲密的女朋友这么说。可是
她不应该这么说,那怕是对她最亲密的朋友。这种事不容易保守秘密,就像沙子装在通了洞
的口袋里一样,它会漏掉的。没有多久,不管鲁迪是多么稳重,多么规矩,大家依然都知道
他在跳舞的时候亲吻过姑娘。可是他根本就没有亲吻过他最希望亲吻到的那个姑娘。“提防
着他!”一个老猎人说道,“他吻了安奈特。他从第一个字母A开始,他当然会把所有字母
都吻遍的。”
到现在为止,能够讲到的关于鲁迪的闲话还只是在一次跳舞会中,他亲吻了一位姑娘,
只有一次。不过,即使他亲吻过安奈特,她也根本不是他心上的花朵。
在贝克斯那边,在巨大的核桃树林中,在一条湍急的山溪旁边,居住着富有的磨坊主。
他住的房子是一幢很大的三层建筑,还有几个小钟楼。钟楼屋顶上铺的是木板,上面又加了
一层铅铁板,在阳光和月光中闪闪发光。最大的那个钟楼顶上,有一个箭形的风标,箭穿透
了一个苹果。这表示着是退尔⑩的那支箭。磨坊看去富丽堂皇,可以供人作画作文。但是磨
坊主的女儿却不让人那么干,至少鲁迪会这样说,她已被他画在自己的心里。她的两只眼睛
在他心里闪耀,他的心中燃起了一团火。那团火是突然在心里燃起的,就像别的火焰燃起来
那样。而最奇特的是,磨坊主的女儿,那可爱的芭贝特却一点没有想到。她和鲁迪在一起,
总共讲了不超过两个字。
磨坊主很富有,这大笔财产使芭贝特高不可攀。但是,不论多高的东西,鲁迪对自己
说,总是可攀的。你需要爬,只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他在家里学懂
了这个道理。
后来有这样的事。鲁迪要到贝克斯去办事,行程很远。那里的铁路还没有修好,宽阔的
瓦利斯山谷从罗纳冰川朝辛普朗山脚之下,在东一个西一个的山峰之间,沿着巨大的罗纳河
延伸着。罗纳河时常泛滥,冲向田野和道路,把什么东西都毁掉。在锡雍和圣毛里斯这两个
城市之间,山谷拐了一个弯,就像手肘一样。在到达圣毛里斯下面的时候,山谷就变得极窄
了,只剩下了河床和一条车道。这是瓦利斯州的尽头。在山坡上有一座塔楼,是瓦利斯州的
岗塔。岗塔俯视着河上的一座砖桥及河对面的税站。沃州从那里开始了。离那里不远的一个
城市,便是贝克斯。从这里开始,越是往前走去,周围的一切便越发地丰饶富裕起来。你就
像置身于栗子树和核桃树园子里一样;柏树和石榴树比比皆是。这里像南方一样暖,就像进
到了意大利一般。——
鲁迪到了贝克斯,办完了他的事情,随处看了看。但是没有看到一个从磨坊来的人,更
不用说芭贝特了。这不像他所预料的那样。
到了黄昏,空气中弥漫着百里香和椴树花的气味。布满树木的青山,像是被一片闪闪发
光的蔚蓝色的薄纱蒙着,四周笼罩着一种安详静谧。那不是梦境里的,也不像是死亡临头时
的那个样子,不是的。那好像是整个大自然都屏住了呼吸,好似它的相貌要在那蓝天的背景
前被拍成照片一样。在树木之间,在那葱绿的田野上不时立着根杆子,支撑着电报线,把电
报线送过了寂静的山谷。在一棵这样的杆子上有一个什么东西斜靠着,一动也不动,静得让
人以为那是一根枯死的树干。但是,那是鲁迪。他站在那里,就和此刻自己四周的景物一样
地肃静。他不是在睡,更不是死去了。而是像世界大事、个人一生中重大事件常常要在电报
线纹丝不动和一声不响的情况下,通过电报线飞开来一样,鲁迪生命中的幸福,他从现在起
的“牢固地树立了的思想”正强烈地、凶猛地流经他的脑际。他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树叶之
间的一个点,芭贝特居住的磨坊主的住房里的一线灯光。他站在那里是那么悄然无声,让人
觉得他在瞄准要射击一头羚羊似的。但是此刻他自己恰似一头羚羊。羚羊在某个短暂的时
刻,也会像石头雕成的一样静静地站着。而突然,当一个石头滚落起来的时候,它便会一纵
而起急速地逃开。鲁迪正是这样,有一种想法在他脑中滚动起来。
“绝不能怯弱!”他说道,“到磨坊访问去!向磨坊主道个晚安,向芭贝特问个好。只
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芭贝特总得见见我的,要是我想成为她的丈夫
的话。”
鲁迪笑了,心情舒畅地走向磨坊。他清楚他要干什么,他要芭贝特。
河里淡黄的水翻卷流去,柳树和椴树垂过了急速奔流着的河水。鲁迪沿着小径走去,就
像一首儿歌里唱的那样:
———走向磨坊主的屋,
除了一只小猫儿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⑾。
主人居屋里喂养的猫蹲在台阶上,耸起背脊叫了一声:“喵!”鲁迪无心去想猫在讲什
么。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开门。“喵!”猫这样叫了一声。假若鲁迪还是婴孩
的话,那么他便会懂得动物的话,听出来猫在说:“这里没有人在家!”这下他得去磨坊打
听去了。他在那里探得了信息。主人旅行去了,远远地去了因特拉克城。“interLacus⑿,
就是湖间,”校长——安奈特的父亲,在教学的时候便是这样解释的。磨坊主旅行远去了,
还有芭贝特。那儿有一场盛大的射击比赛,那一天的后一天开始,所有德语州的瑞士人都要
到那边去。
可怜的鲁迪,你可以这么说,他这时到贝克斯来可是没有赶上好运气。他得回去,他也
是这么做的。他取道圣毛里斯和锡雍,回到了自己的山谷,自己的山地。但是,他并不觉得
沮丧。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就立即转好了。他的情绪从来就没有低落过。
“芭贝特到了因特拉克城,从这儿要走好几天的路程,”他自己说道。“若是顺着大道
走,去那里的路很远。可是,若是翻山过去的话,便没有那么远。而翻山正是一位羚羊猎手
要走的路。这条路我以前走过,那边便是我的家所在的地方。小时候,我和外祖父就住在那
个地方。他们的射击比赛要在因特拉克举行!我要去那里争个第一名。我和芭贝特认识以
后,我也要这样。”
鲁迪带着轻便的行囊,装着星期日穿的上好衣履,带上了枪和打猎用的挎包,上山走
了。走的是近道,可是路还是很长。但是射击比赛今天才开始,要进行一个星期。这整段时
间,他们告诉他,磨坊主和芭贝特都在因特拉克一个亲戚那里住。鲁迪朝盖米走去,他要在
格林德尔瓦尔德那边下山。他精神抖擞,高兴地大步往前走着,行进在清新、轻盈、令人神
情爽朗的山野空气之中。山谷越来越低落下去,视野越来越开阔。这边一道雪峰,那边一道
雪峰,很快又是阿尔卑斯山的一串闪光耀眼的山峦。鲁迪认得出每一道雪峰。他很快地向恐
怖峰走去。恐怖峰将它的沾满了白粉的石指头伸向了蓝天。
他终于翻过了山脊。草地向下朝自己的老家的山谷倾落。空气非常清新,心情十分轻
盈。山上谷里都盛开着花朵,长满了碧绿的叶子。鲁迪的心中充满了青春的思绪:一个人是
永远不会老的,人是不会死的。生活、奋争、享受!像一只鸟儿一样地自由,他就像一只鸟
儿一样自由。燕子飞过去了,唱着他孩童时代的歌:“我们和你!你和我们!”一切都轻快
自如,都愉快舒畅。
下面是丝绒一般的草地。草地上散布着座座木屋,吕申河翻滚着急速地流过。他看到了
冰川那堆脏雪的碧绿玻璃般的边缘,看到了深邃的裂缝。他看到了上面最高的,下面最低的
冰川。教堂的钟声从空中向他飘来,就像在欢迎他回到老家。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扩张
得这么厉害,连藏在里面的芭贝特竟也一时间找不见了。他的心是如此宏大,完全被回忆占
据了。
他走上了孩提时和别的小伙伴一道站在沟边出售木雕小屋的那条路。那上边,在云杉的
后面,他外祖父的房子依旧立在那里,里面住着陌生人。小孩在路上跑来跑去,他们在做生
意。其中一个递给他一朵阿尔卑斯蔷薇,鲁迪买下了它。这是一个吉兆,他想着芭贝特。很
快他便来到下面过了河。吕申河的两支水流在这里汇合。阔叶树越来越茂密,核桃树下是一
片荫地。现在他可以看到飞扬的旗帜了。鲜红的底上的白十字,它是瑞士的也是丹麦的⒀。
在他前面便是因特拉克了。
这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如它,鲁迪这么觉得。一个穿着节日盛装的
瑞士城市。它不像别的商业中心城市那样全是粗笨又沉重的石房子,让人觉得很陌生、高不
可攀。不是的。这里看去就好像木房子一直从山上奔下来,到了碧绿的山谷中,到了水流得
像箭一般急速的、清澈的河边,排列成行,略有一些参差不齐,形成了街道。所有街道中最
美的街。是的,这街,自从他小时候来过以后,的确是发展了不少,就好像是用外祖父雕的
那些精美可爱的木房子修造出来似的。家里柜子里装满了这样的小木房子,它们被搬到这里
种下,长得像老迈高贵的栗子树一样十分茁壮。每所房子都是一座旅馆,他们是这么说的。
窗子上,阳台上都有精致的雕刻。每一所房子前面都有一个开满鲜花的花园,花园一直伸到
了碎石铺成的宽阔的大道旁。花园顺着大道,但只是顺着一侧延伸着,若不是这样,房子便
会挡住了眼前的那一大片清新的草地。在这一片片草地上,母牛系着铃铛走来走去,铃声就
好像在阿尔卑斯山高处的草地上那样回响着。这一带地方被高山环抱着,它前面的山峦正中
却让出了一个缺口,便于人们观看那闪闪发光的白雪覆盖的“处女峰”。那是瑞士的山峦中
形状最美丽的一座。穿着花花绿绿的外国男男女女真是多极了,从各州来的乡间的人更是熙
熙攘攘一大堆!射击手把自己的号码插在帽子的花环上。这里到处是乐声欢歌。桶风琴,吹
奏乐器,叫喊声和嘈杂声混在一起。房子和桥梁上都用诗文及徽纹装饰起来;旗帜、彩旗到
处飘扬。枪声一响接着一响,在鲁迪的耳中这是最好的音乐。在这种气氛中,他又把芭贝特
忘得干干净净,而却正是为了她的缘故他才跑到这里来的。
射击手们都聚集到靶子射击场。很快鲁迪便来到他们当中,是他们当中最能干的,最幸
运的。他总是击中最中心的一环。
“那个外地的年轻猎手到底是谁?”人们在问。“他说一口法语,就像瓦利斯州的人说
的那样!他也会清楚地讲一口我们的德语!”有人说道。“他小时候在格林德尔瓦尔德这一
带生活过。”另外一个人知道。
小伙子充满了朝气。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目光和手臂都很稳,所以他每射每中,幸
运给人带来了勇气,鲁迪总是有勇气的。没有多久,这儿便有了一大堆朋友围在他的身边。
人们向他致敬,为他欢呼。芭贝特差不多完全被他抛到脑后。突然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
膀,一个粗声粗气的人用法语对他说起话来。
“你是瓦利斯州的吧?”
鲁迪转身看到一个红色欢快的脸庞,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这人便是贝克斯的富磨坊主。
他宽大的身躯遮住了秀丽可爱的芭贝特,不过她很快便用自己明亮乌黑的眼睛望了过来。富
磨坊主把他的州有一个猎人射得最好、得到最高的荣誉,看成是值得自豪的事。鲁迪的确是
一个幸运的孩子。他为什么跋涉到这里来,来到这里后又被他忘却掉的事,又回到他的脑中
来了。
一个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遇见自己的家乡人,是多么地巧。他们认识了,他们在一起交
谈。鲁迪在射击比赛上以自己的成绩得了第一名,正像磨坊主在贝克斯以自己家里的金钱和
高等的磨坊成了第一名一样。两个男人握了握手,这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芭贝特也
衷心地握了鲁迪的手;他也紧握了她一下,望着她,使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磨坊主讲到了他们到这里来的那一大段路程,讲到了他们看到的许多大城市,真是一次
不简单的旅行:他们乘了汽轮,坐了火车和邮政马车。
“我走的是最近的路,”鲁迪说道,“我是翻大山过来的。没有什么路有这么高,要知
道人总是可以走过来的。”
“可是也会摔断脖子的,”磨坊主说道。“你这个人胆子这么大,看来总有一天会摔断
脖子的。”
“摔不了的,只要你自己不相信你会摔下去!”鲁迪说道。磨坊主和芭贝特在因特拉克
寄住的亲戚,请鲁迪到他家去看看。你们知道鲁迪是和他的亲戚同一个州的。对鲁迪来说,
这是一次非常好的邀请。他交了好运气。幸运之神总会和你在一起,只要你相信自己并记
住:“上帝赐给我们干果,但是他不为我们把它们敲开⒁。”
鲁迪在磨坊主亲戚的家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们向这位最好的射击手祝酒致敬,
芭贝特一起参加碰杯。鲁迪感谢他们,也回敬了酒。
黄昏,他们沿着装点得很美的旅馆大道上,在老核桃树下走着。路上的人多极了,挤得
那么厉害,鲁迪不得不提议挽着芭贝特。他说他很高兴遇到沃州的人,沃州和瓦利斯州是友
好相邻的州。他表现自己的高兴是如此地真诚,让芭贝特觉得她必须为此而紧握一下他的
手。他们差不多就像老朋友一样地并肩漫步。她,这个娇小秀丽的人儿很是有趣。她指出那
些外国女人的可笑与夸张的服饰和她们走路的样子,鲁迪觉得她这样做十分合适。她完全不
是在讥笑她们,这些人都可能是很高贵的人。是的!很可爱很体面,芭贝特知道。她有一位
教母,便是这样一位高贵的英国妇人。十八年前,芭贝特受洗的时候,教母在贝克斯,她给
了芭贝特一颗价值昂贵的胸针,为她别在胸前。教母两次写信来,他们今年本来要和她及她
的女儿在因特拉克会面的。这几位女儿都是老姑娘,大约都快三十岁了。芭贝特说道,——
你知道,她自己才十八岁。
那可爱的小嘴一刻也不停,芭贝特所说的一切对鲁迪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也讲,讲他
要讲的话。讲他经常去贝克斯,讲他对磨坊多么熟悉,他又多么经常地看到芭贝特,可是她
却很自然地并没有注意到他。鲁迪讲到他最近带着许多他说不出的想法去了一次磨坊,可是
她和她的父亲不在那里,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并没有远到令他不能翻越过使道路变得极长
的那堵墙的程度。
是的,他这样说了,他说得很多。他说他多么地喜欢她——他是为了她的缘故,而不是
为了射击比赛才赶来的。芭贝特非常文静。他让她承受的东西可以说太多太多了。在他们走
着的时候,太阳落到大山的墙后去了。“处女”辉煌灿烂地屹立在那里,被附近山峦的翠绿
所环抱。人们都伫立着朝那边望去,鲁迪和芭贝特也望着这壮丽的景色。“再没有比这里更
美好的了!”芭贝特说道。
“再没有了!”鲁迪说道,望着芭贝特。
“明天我要离开了!”稍为过了一会儿后,她说道。“来贝克斯看望我们!”芭贝特轻
轻地说道,“我父亲会高兴的。”

五.回家的路上
哦,第二天鲁迪翻过大山回家的时候,他要带好多东西哟!是的,他得了三只银杯,两
支上好的枪,一只银咖啡壶。这东西在成家时是很有用的。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背着,
或者说他翻山越岭背回家的还有更重要的,更辉煌的东西。可是天气恶劣,阴森森的,雨在
不停地下着,很沉闷。云块像哀纱似地垂悬在山峰上,把闪光发亮的山峰都盖掉了。树林深
处传来最后几声斧子劈砍的响声,树干沿着山坡滚落下来。从山顶上望去,这些树干都像是
细细的签子,但靠近一看,可全是船桅之材的大树。吕申河在奏着单调的旋律,风呼呼地吹
着,云飘动着。突然,紧靠着鲁迪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她走近他身边之前,鲁迪并没
有注意到她。她也要翻过山去。她的眼睛有一股力量,使你不得不去看它们。这双眼睛奇特
地明亮,像玻璃一样,很深很深,无底地深。
“你有情人没有?”鲁迪问道。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有个情人。
“我没有!”她说道,笑了。可是好像她说的并不是实话。“别走那岔道!”她接着
说。“我们应该往左一点,这样走近一些!”
“是啊,更容易摔到冰缝里去!”鲁迪说道,“你对这路不怎么熟,却想当向导!”
“我当然熟,”她说道,“我是集中注意力的,而你的思想却开小差跑到山谷里去了。
在这儿你得留心冰姑娘,她对人类可不那么和善,人们都这么说。”
“我不怕她,”鲁迪说道,“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她就放掉了我,现在我长得更大
了,该由我来放掉她了。”
天更黑了,雨还在不断地下着。雪也来了,雪在闪光,耀眼。
“把手伸给我,我帮着你爬!”姑娘说道,她把冰冷的手指头递给他。
“你帮我!”鲁迪说道。“我还用不着女人帮我爬呢!”他更加矫健地走起来,离她远
远的。雪花盖在他的身上,像一块布似的,风呼呼地吹着。他听到姑娘在他的身后又笑又
唱,声音很奇特。一定是冰姑娘差遣的精灵。在他还很小,旅行经过山顶,在那儿过夜的时
候,他听说过这东西。
雪下得更大了,云在他的脚下堆积着。他往回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仍旧听得到
笑声和歌声,这声音听起来就不像是人的声音。
当鲁迪终于到达高山的最高部分,山路开始向下朝罗纳河伸去的时候,他看到在蔚蓝的
天空之中,在查莫尼那边有两颗明亮的星,星儿发出明亮的光。他想起了芭贝特,想起了自
己和自己的幸福,心中充满了温暖。

六.访问磨坊
“你带回家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老婶母说道。她那奇特的鹰眼在闪光,她摇动着自己
那瘦弱的脖子,快捷地四下转动着。“鲁迪,你交好运了。我得亲亲你,我的可爱的孩
子!”鲁迪让她亲了亲。但是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很勉强,是在应付家人之间的这种小小
的麻烦事。“你多漂亮啊,鲁迪!”老妇人说道。
“别让我胡思乱想了!”鲁迪说道,笑了,可是这叫他很开心。
“我再说一遍,”老妇人说道,“你交好运了!”
“是的,你这话我相信!”他对自己说道,心中想着芭贝特。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着那深深的山谷。
“他们该回到家里了!”他对自己说道。“按预计回来的日子,又超过两天了。我得去
贝克斯!”
鲁迪到了贝克斯,磨坊主父女在家。他受到了很好的接待,因特拉克的那一家人也问候
他。芭贝特没有讲多少话,她变得寡言少语了。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在说话,这对鲁迪也就足
够了。本来话很多的磨坊主,是习惯于以自己的谈吐和巧妙的辞令引人发笑的。要知道,他
是富有的磨坊主嘛。现在也让人觉得,他更愿意听鲁迪谈他打猎的冒险生活,听他讲作为一
个羚羊猎手,他在山顶上遇到的那些艰难险阻。听他讲他怎么必须沿着那由于大风和恶劣天
气而冻结在山崖边缘上的极不稳的雪檐子爬行,讲如何爬过由冻雪堆成横悬在深渊上的最危
险的桥。讲起猎人生活,讲起羚羊的聪明与最惊险的跳纵,讲起强烈的狂风及翻滚的雪崩的
时候,他就显露出一种很勇敢的样子,眼睛闪闪发光。鲁迪清楚地注意到,一次次新的描述
使他越来越多地吸引住了磨坊主,特别使他动心的是关于秃鹰与鹫的故事。
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在瓦利斯州的深处有一个鹫巢,这巢是鹫极狡黠地建在兀出的
悬崖下面凹进去的地方的。那上面有一只小鹫,那是人捉不到的!几天以前有一位英国人,
用一大把金子请鲁迪把这小鹫活着逮来。“但是什么事都有个限度,”鲁迪说道,“那小鹫
是捉不到的,只有疯子才爬到那里去。”
酒一杯杯喝完了,闲话也一阵阵地聊过了,可是鲁迪觉得太短了。在他第一次访问完磨
坊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
灯光在窗中的绿枝之间亮了短短的一刻。居室喂养的猫从天窗口爬了出来,厨房喂养的
猫从屋脊上走了过来。“你知道磨坊的新闻吗?”居室猫说道。“这里家中有人秘密地订婚
了!老头子还不知道。鲁迪和芭贝特整晚都在桌子底下互相踩脚爪子。连我的脚爪子都被踩
了两次,可是我没有喵喵叫,那样会引起注意的!”
“要是我就叫了!”厨房猫说道。
“在厨房里可以做的事,在居室里是不可以做的!”居室猫说道。“我倒很想知道,磨
坊主听到这订婚的消息后会怎么说。”
是啊,磨坊主会怎么说,鲁迪也很想知道。但是,他不能长时间地等待。公共马车在瓦
利斯州和沃州之间,在罗纳河的桥上隆隆滚过的时候,鲁迪便坐在里面了,充满了勇气,像
任何时候一样,头脑里充满了今天晚上获得允诺的美好理想。
后来,到了傍晚,公共车又从原路驶回去。是啊,鲁迪也坐在里面,从原路回去。可是
在磨坊那边居室的猫跑着传递了一个新消息。
“你知道吗,厨房里喂养的猫!磨坊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结果很好!鲁迪下午快到黄
昏的时候来了,他和芭贝特叽叽咕咕讲个没完。他们就站在磨坊主屋子外面的走廊上。我躺
在他们的脚边,但是他们既不拿眼睛看我,心里也不想着我。‘我直接进去找你父亲去!’
鲁迪说道,‘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要我陪你吗?’芭贝特说道。‘那样会帮你鼓起勇
气的!‘我有足够的勇气!’鲁迪说道,‘不过有你和我在一起,他便会和气一些,不管是
同意还是不同意。’于是他们便进去了。鲁迪狠狠地踩了我的尾巴一脚!鲁迪尴尬极了!我
喵地叫了一声,不过他和芭贝特都不长耳朵听我的。他们推开了门,两人都走了进去,我在
前面。但是我跳到了椅子背的上面,我不知道鲁迪会怎么个踢法。可是磨坊主倒踢了起来,
踢得真棒!踢到门外面,到山上羚羊那里去!你可以到那边去瞄准它们,别瞄准着我们的小
芭贝特。”
“可是,是怎么说的?”厨房里喂养的猫问道。
“怎么说的?——人们求婚时讲的那些话全都说了:‘我喜欢她,她喜欢我!桶里的牛
奶够一个人喝,那么桶里的牛奶便也够两个人!’——‘但是她坐的地方对你可是太高
了!’磨坊主说道,‘她坐在一堆沙上,一堆金沙上,你很清楚。你够不着她的!’——
‘没有什么东西会高不可攀的。只要你决心去够,你就能够得到!’鲁迪说道。他是直来直
去的。‘可是那小鹫你就够不着。你上次说的!芭贝特坐的地方还要高得多!’——‘我两
个都要够到手!’鲁迪说道。‘好啊,你把那头活小鹫送给我,我就把她送给你!’磨坊主
说道,笑了起来,泪都流到了脸上。‘可是谢谢你的光临!明天再来,那时家里就没有人
了。再见,鲁迪!’接着芭贝特也说了再见,可怜得就像一头见不着妈妈的小猫仔似的。
‘说话算话,才算得上是男子汉!’鲁迪说道,‘别哭,芭贝特!我会把小鹫抓来的!’—
—‘我希望你摔断脖子!’磨坊主说道,‘那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受你的纠缠了!’我把这叫
做踢一脚。现在鲁迪走了,芭贝特坐在那里哭。可是磨坊主在那里用德文唱歌,那是他上次
旅行时学会的!我不想再管了,没有用!”
“可是,那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厨房喂养的猫说道。

七.鹫巢
山侧传来一阵歌声,很轻快很有力,一听就知道唱歌的人心情很好,兴高采烈;是鲁
迪。他正走去看他的朋友维锡南。
“你得帮我一下!我们得找上拉格利。我得爬到山崖檐子上把那只小鹫逮下来!”
“你要不要去把月亮上的那块黑点取下来,这也同样容易呢!”维锡南说道。“你的心
情蛮好!”
“是的,因为我在想着办婚事了!不过,说正经的,你听我说说我现在的处境!”
维锡南和拉格利很快便明白鲁迪想干什么了。
“你真是个冒失鬼!”他们说道。“那不行的!你会摔断脖子的!”
“只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鲁迪说道。
半夜,他们带上竿子、梯子和绳索。路在杂树和矮丛中蜿蜒,穿过一片卵石地,不断地
朝上伸去,伸进了漆黑的夜。河水从正面上方往下淌,河水在下面湍急地流着,潮湿的云在
空中飞奔。几位猎手爬到了陡峭的山崖檐子上。这里更黑,两侧的陡壁几乎合拢在一起,只
有上面狭狭的一线缝隙才透出一点点天空。紧靠着他们,下边是万丈深壑,壑中河水急速地
翻卷着。他们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天明。那时,鹫就会飞出来,先要把它射中才谈得上
怎么想法去逮那小鹫。鲁迪缩身坐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好像成了那块岩石的一部份。他前
面摆好了****,装进了****,随时可以发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最高处的那道缝隙,那鹫
巢便藏在那块兀出的崖石下面凹进去的地方。三位猎手等了又等。
接着,在他们上边响起了一阵可怕的飕飕声,一个庞然大物在飞动,遮黑了天。那黑色
鹫形的物体飞出巢的时候,两支枪管瞄准了它,响了一枪。伸张开的双翅扇动了一会儿,那
鹫便慢慢地坠落下去。好像它以其巨大的身躯和双翅的张幅要把整个山壑都填满,在坠落下
去的时候好像也要把三位猎手扫下去似的。鹫掉进了深壑之中。它砸在树枝和矮丛上,把它
们砸断了。
现在他们忙起来了。三把最长的梯子被连起来捆绑结实,梯子要够得到那上面。梯子支
在山崖边最外面脚能够立得牢的地方,但是仍然够不到上边。山壁上很长一截就像一道墙壁
一样陡滑,而巢便建在被遮在这道山壁最顶上那兀出的大石包的下面。他们商量了一会儿,
最后一致认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上面缝隙里往下放两把接好的梯子,再把这两把梯子和
下面已经搭好的三把梯子连接在一起。他们费尽力气,才把两把梯子拖到最上面,用绳子把
它绑牢。梯子吊在那兀出的崖石外面,所以便在深渊上空悬着,摆来摆去。鲁迪已经站到了
这截梯子的最下一级。那是一个冰冷的清晨。湿雾从黑缝隙中自下升起。鲁迪站在那里,就
像一只苍蝇停在一根还在摇动的谷草上一样;这谷草像是一只忙于筑巢的小鸟在一座工厂高
大的烟囱顶端的边缘上失落掉的。不过,谷草落下去时苍蝇可以飞走,而鲁迪却只能摔断脖
子。风围绕着他呼呼地吹着,下面深壑里河水从融化了的冰川,从冰姑娘的宫殿流来,滚滚
而过。
接着,像蜘蛛在自己细长的丝上要想抓牢那样,让梯子摇晃了一下,在鲁迪第四次触碰
到从下面竖上来的接绑好的梯子的顶端的时候,他抓住了它。两头的梯子,被他的稳当而有
力的手接到了一起。梯子一直在摇晃,就好像是铰链损朽了一般。
笔直地斜靠在石壁上靠近鹫巢的那五把梯子,就像是摇来晃去的芦秆儿似的。现在最危
险的事来了,要像猫一样地爬上去。不过,鲁迪可以做到,猫教过他怎么爬。他感觉不到那
正在他身后踩着空气,像墨斗鱼伸腕足抓东西一个样子要抓住他的晕眩精灵。现在他站到了
梯子的最顶端的一级上了,他觉得仍不够高,看不到鹫巢里面。他试了试巢底最下面的那些
交错嵌在一起的粗壮的树枝有多牢靠,待他探到一根固定不动的粗枝的时候,他一纵身从梯
子上跃出,他的胸和头都高过了鹫巢。他在这里闻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尸体的气味,里面摆着
好些撕碎了的腐臭的绵羊、羚羊和鸟。拿他无可奈何的晕眩精灵,朝他的脸上吹这些有毒的
臭气,要叫他晕倒。在下面那黑色咆哮的深壑中,在翻滚的水上,冰姑娘自己坐在那里,披
着浅绿色的长发,用一双像枪孔一样的死眼盯着瞅着。
“这下子我把你抓住了!”
在鹫巢的一角,他看到那只健壮硕大还不能飞的小鹫蹲在那里。鲁迪用眼盯住了它,一
只手使尽气力牢牢地把握住自己,另一只手一下伸过去抓住了那只小鹫。被他抓获的小鹫是
活生生的。它的脚被拴在一根结实的绳子上,鲁迪把鹫甩到自己的肩上,这鸟便吊在他的身
下一小截。他同时用手抓牢一根垂悬着的绳子,靠这根绳子往下爬,直到自己的脚又够到了
梯子的最上一级。
“抓牢!只要你不相信自己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这是老教训。他遵循着这条
教训,抓得牢牢的,爬向前,确保自己不会摔下去。他没有摔下去。
接着响起了一阵欢笑,十分强烈,十分愉快。鲁迪带着他的小鹫,站到了稳当的山崖地
上了。

八.居室猫讲了些什么新闻
“这就是您要求的!”踏进贝克斯磨坊主家的鲁迪说道,一个大篮子放在地上,把遮住
篮子的布揭开。一双四周有黑圆圈的黄眼睛,十分明亮,十分凶狠,好像就要燃烧起来,要
把看到的东西都啄一口似的。它的短而壮的嘴张得大大的,很像要啄要咬。颈子是红的,长
满了绒毛。
“小鹫!”磨坊主喊起来。芭贝特惊叫了起来,跳到了一边,但是一双眼睛却离不开鲁
迪也离不开小鹫。
“你是不知道害怕的!”磨坊主说道。
“你们也总是信守诺言的!”鲁迪说道,“各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地方!”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把脖子摔断呢?”磨坊主问道。“因为我抓得很牢!”鲁迪回答
道,“我现在还抓得牢牢的呢,我牢牢地抓着芭贝特!”
“等着看吧,等你得到她的时候再看吧!”磨坊主说道,笑了起来。这是个吉兆,芭贝
特明白。
“把小鹫从篮子里拿开吧!看去很危险,瞧它盯着人看的那副模样!你是怎么把它逮住
的?”
鲁迪得讲述一番,磨坊主用一双睁得越来越大的眼睛看着。
“以你这么大的勇气和幸运,你可以养活三个妻子了!”磨坊主说道。
“谢谢!谢谢!”鲁迪喊道。
“是啊,芭贝特你现在还得不到的!”磨坊主说道,以开玩笑的样子拍了拍这位阿尔卑
斯山的年轻猎手的肩头。
“你知道磨坊的新闻吗?”居室喂养的猫对厨房喂养的猫说道。“鲁迪给我们带来了小
鹫,交换芭贝特。他们相互亲吻着,让父亲看着!这就是和订婚一样了。老头子没有踢将出
去,他把爪子收回去了。他睡了个午觉,让两个人坐在那里摇尾巴。他们两人有说不完的
话,到圣诞节也说不完!”真是到圣诞节也没有完。风卷得黄叶满天飞舞,山谷中高山上漫
天雪花飘扬。冰姑娘坐在自己宏伟的宫殿里,宫殿在冬天变得越发壮观。在夏天山上的流水
像水幔一样漂动的那些地带,陡峭的山壁贴上了厚厚一层冰,粗大的冰柱沉重得和大象一
样。最奇异不过的晶冰结成的冰花穗,在被雪片覆满的云杉枝上闪闪发光。冰姑娘在最深的
山谷中乘着急风狂奔。雪一直铺到贝克斯,她可以奔到那边看屋子里的鲁迪。他和以往的习
惯很不一样,他和芭贝特坐在一起。夏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他们的耳朵常常听到那样的话,
朋友们经常谈论他们的婚事。阳光灿烂,最美丽的杜鹃花开得十分繁茂。欢快、满脸微笑的
芭贝特,美丽得像春天一样。春天来了,所有的鸟儿都在歌唱夏日,歌唱婚礼。
“他们老是坐在一起难舍难分!”居室喂养的猫说道。“那喵喵叫真让人心烦!”

九.冰姑娘
春天舒展开了自己饱含浆汁的核桃树和栗子树的娇嫩的绿色花边。这一片核桃树和栗子
树的碧绿,在圣毛里斯桥到日内瓦湖边,沿着罗纳河一带绽放得特别秀丽。罗纳河从冰姑娘
居住的冰宫的绿色冰原那里自己的源头,急速地流下。冰姑娘在她的宫殿那边,乘着锐利的
风飞上了最高的雪原,在强烈的太阳光中躺到了雪垫上。她坐在那里用能看穿极远的目光,
朝深幽的低谷望下去。低谷里的人们像在被太阳烤热的石头上一样忙碌不停。
“精神力,太阳的孩子们这样称呼你们!”冰姑娘说道,“你们都不过是些小爬虫!一
个雪球一滚,你们和你们的房屋以及城市都会被击垮,被夷为平地!”她把自己极其骄傲的
头高高抬起,用散发死亡恐怖的眼光朝四周、朝下面望去。但是,从下面山谷里传来了山石
爆裂的隆隆声,人类的工程——为铺设铁路在修筑路基、开凿隧道。
“他们在玩鼹鼠的游戏!”她说道。“他们在挖洞,所以听得见这种石片乱飞的声音。
要是我搬动一下我的宫殿,那就会轰隆隆比雷鸣还要响亮。”
山谷里升起一道烟,它像一块飘动的薄纱向前移动。那是火车头上缀着的一条飘动的缨
子,这火车头正在新铺设的铁路上拖着火车车厢。那条弯弯曲曲的长蛇,一节节车厢便是这
蛇的身子,它箭一般地快速奔驰着。
“他们当起主子来了,这些精神力!”冰姑娘说道。“然而真正主宰着的却是自然
力!”她笑了起来,山谷里隆隆地响着。“雪崩了!”下面的人说道。
但是太阳的孩子们更高地放声歌唱人类的理想。它主宰着,它束缚着大洋,移山填海。
人类的思想是自然力的主人。就在这个时候,冰姑娘坐在上面的那片雪原上正好走过了一队
行人。他们由绳子绑牢在一起,以便在深壑边上这大块冰的滑面上形成一个大的整体。
“爬虫!”她说道。“你们想当自然力的主子!”她把身子转朝一边,用嘲笑的眼往下
望着深谷,火车在那里快速奔驰。“他们全坐在那里,这些人类!他们在力的控制之下坐
着!我看得见他们每一个!有一个傲气地坐在那里,像个国王,独自一个!他们挤在一起!
一半在睡!那蒸气长龙一停下来,他们便走了下去,走自己的路,走向世界各方!”她笑了
起来。“又有雪崩了!”山谷下面的人说道。
“它崩不到我们的头上!”骑在蒸气龙背上的两个人,他们所谓的心心相印的一对说
道。那就是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在一起。
“一件行李,”他说道,“我是他们少不了的东西!”“他们两个坐在那儿!”冰姑娘
说道。“我不知击倒了多少羚羊,吹折了无数的杜鹃树丛,连根折断!我一定要毁灭他们!
理想!精神力!”她笑了起来。
“又有雪崩了!”山谷下面的人说道。

十.教母
蒙特勒是与克拉伦斯、维尔奈克斯及克林一起,在日内瓦湖的最东北部形成一道花边的
城市中最近的几座城市之一。芭贝特的教母,那位高贵的英国妇人和她的几位女儿以及一位
年轻的亲属住在那里。他们是新搬来的,不过磨坊主已经看望过他们了,告诉了他们芭贝特
订婚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鲁迪和小鹫的事情以及去因特拉克的访问。总而言之,事情的全部
经过。他们对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连同在内,很高兴,也很关心。他们三人一定都得去
看望他们,所以他们来了。——芭贝特要看看她的教母,教母要看看芭贝特。日内瓦湖的一
头,小城维尔纳夫的边上有汽船停着,乘上它行半个钟头便可以从那里到达维尔奈克斯,就
在蒙特勒附近。这是诗人们歌颂的湖岸之一。在这里,在碧绿的深深的湖畔的核桃树下,拜
伦写下了他那首关于被禁在昏暗的锡雍石堡中的那位囚犯的

篇五:[孩童之道]假如鱼不曾忘记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三秒,所以不管是忧伤的还是快乐的记忆。三秒之后,都会忘记。

苏阳最近变得有点神经兮兮,因为她觉得似乎总是有一个影子在若有若无的跟着他,既不靠近也不远离,总是远远的跟着,如同鬼魅一般,怎么也甩不掉。苏阳试图快跑来甩掉他,可那似乎是徒劳的,因为那个身影跑起来比苏阳还快。苏阳心里的恐惧一圈圈放大,他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一个个问题像鱼缸里鱼儿吐出的泡泡般,争先恐后的往外冒。苏阳细细回想起来,似乎很久以前就有那么一个人,只是苏阳不曾注意罢了,许是那人本不想让她发现罢,要不然也不会隔那么远,从不曾靠近。

苏阳很想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老跟着他。于是在拐角处停下等那个人。不一会那个人果然拐进胡同里,猝不及防就与苏阳撞了个满怀,倒把那个人吓得脸色苍白,慌忙站直身体拉住苏阳摇摇欲坠的娇躯,顺势一带,苏阳就被他拉到了一个很暧昧的距离,贴着他强壮的胸口能听见他那慌乱的心跳以及身上淡淡的烟草香。苏阳抬起头看清那个男人的相貌之后,心不自觉微微颤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神荡漾。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真的长得十分俊朗,好看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唇角流露出一点倔强,凌乱的胡须更显得他落拓不羁,因为距离近的缘故,她甚至能看到他那长长的卷卷翘翘的睫毛在微微轻颤。但是为什么苏阳感觉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忧郁,仿佛有浓的化不开的忧伤藏在里面,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般,将人吸引了进去。看到他那深邃忧伤的双眸,苏阳的心也跟着揪心疼痛了起来。两人静立相视,默然无语。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似乎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长的有一生那么长;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只是眨眼的一瞬间那么短。然而世界终究不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就在时间冻结之前,一个嬉戏的孩童融化了沉默的坚冰。

那个男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几度启唇然而终究沉默了下去。

倒是苏阳打破了沉默,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男子垂下眼眸,嗫嚅着说,我叫萧朗,其实我并没有跟踪你,只是恰好路过这里,说完就转身疾步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苏阳并没有揭穿他,只是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呆立原地,若有所思,似乎陷入到沉沉的回忆中去,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记起。便急忙向家赶去,怕回家晚了,母亲该着急了。

果然母亲准备好饭菜已经在等她了,看到她回来边准备碗筷边唠叨,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阳不满嘟起嘴,不过才半小时而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等我。

母亲生气的瞪了她一眼,继续唠叨,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你要是有你姐一半就好了。唉,说起你姐来,真是命苦啊,那么好一人……

行了妈还让不人吃饭啊,真是的。苏阳不耐烦的嘟囔着,这些话***一天能唠叨上几十遍,耳朵都长出厚茧子了。

吃饭的空当,苏阳记起路上那个怪人萧清来,就随口一提,今天遇到了个怪人,最近一直跟着我,要不是看他长得不错我就报警了。

母亲盛汤的手抖了一下,汤散了一桌,满脸慌乱,但在苏阳看向她的时候连忙掩饰了去。故作平静之后苏阳明显看到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苏阳忙问道,妈你还好吧。

苏阳母亲说,没什么,那人你以前见过吗?

苏阳说,没见过,但是感觉好熟悉啊。奥,对了,那人说他叫萧清。

苏阳母亲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彻底爆发了,突然站起来,把碗筷重重摔在桌子上,那个碗在桌子上盘旋了几圈之后落在地上,溅起凄惨的白花,碎了一地。

苏阳母亲面色苍白,几丝乱发散在脸前,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苏阳道,我不许你和他说话,更不许你们交往,你听到了没有。

苏阳从没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火,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母亲无力跌坐回座位,呢喃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就是害你姐残废的人,他抛弃你姐跟别的女人跑了。你姐想不开跳楼自杀,好在老天有眼,只是摔断了腿,要不然,要不然……母亲泣不成声。

苏阳呆住了,她甚至宁愿不相信母亲的话,宁愿相信他们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她不敢相信那个眉目如画,忧伤而美好的男子,竟就是那个花心男子,那个姐姐一直心心念念不忘的负心人。

苏阳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母亲,因为她也一时无法从这场混乱中醒来。

第二天,苏阳一整天昏昏沉沉理不出一点头绪,但有一点她是很坚定的。就是不管那个男子多么优秀多么的俊朗,她姐姐的苦不能白受。她一定会加倍讨回来。因为姐姐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一个温软如玉的女子,总是给她如母亲般的温暖,细心地呵护她,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小时候每当她闯了祸,全是姐姐担着。每当看到姐姐因为她而被母亲责罚,小小的苏阳都会在心里对自己说,长大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姐姐,不让他受一点伤害。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温暖的让人心疼的女子,苏阳对于她所受的伤,却一点都爱莫能助。

所以,苏阳决定来一场疯狂的报复,报复那个薄幸的负心人以及那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等到下班的时候苏阳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做好自己的决定了。

当她走出公司的大门后,果然那个身影又准时出现了。苏阳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里默哼道,你就等死吧,混蛋。

依旧还是那个拐角,苏阳在等他。

不一会,如期而至。

苏阳冷不丁走出来,挡住他的去路。漫不经心的说,你喜欢我是吧?眼角却不自觉的偷瞄向萧清,满心紧张。

萧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沉默着低着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苏阳慵懒又带一点调笑着说,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萧清猛地抬起头,直视苏阳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苏阳掩饰的太好了,睁着纯洁的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让人不忍心说一个不字。

萧清迟疑的踌躇着,似乎有很多挣扎闪现,最终眼神坚定下来,说了一声好。

苏阳得意的笑了,心里冷哼道,我就知道你这种见异思迁的好色之徒对我这种美女是没有抵抗力的。

于是,在这个阴沉浓云压迫的让人窒息的傍晚,微凉的秋风肆虐的拨乱着苏阳的发,苍白着脸的苏阳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狰狞的有些可怕。

就这样苏阳成了萧清的女朋友,而苏阳也展开了她报复计划的第一步。

苏阳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的从家中搬了出去,她当然没说她会住在哪,只说找了一个离公司近的同事家中去住。母亲强留不住,只好由她去了。

萧清的家住在一个很清静的小区内,楼下种满了法国梧桐,因为是深秋的缘故,院子里落满了满地满地的黄色叶子,让人感觉凄凉萧条。原来忧郁是环境渲染的啊,苏阳郁郁的想。

就这样,他们两个不明不白的同居了。苏阳原本想着先把他们那对狗男女拆散,让那个贱女人也尝尝被甩的滋味,然后把萧清甩了,狠狠地羞辱他一番,让他在她姐姐面前深深忏悔,痛哭流涕。苏阳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自鸣得意起来,为自己终于为姐姐出气,有能力保护姐姐而兴奋不已。

可是,和萧清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都不见他有什么神秘举动偷偷出去或者经常接电话煲电话粥。甚至,苏阳曾偷偷翻他的衣柜想找出一丁点关于女人的东西,还翻他手机的通讯记录和短息,希望找出些许蛛丝马迹,连他的衣服苏阳也偷偷检查过,可是除了淡淡的烟草味和好闻的肥皂清香外,她没有闻到或者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对此,苏阳有点失望,或者说万分失望。就像一个知道丈夫出轨的妻子,拼命想找证据证明丈夫的奸情,好有理由撒泼打闹出一口恶气。可是这种明知道出轨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受窝囊气的状况是最最不能让苏阳忍受的。

苏阳甚至灰心丧气了,她觉得自己就像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戏,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她已经全副武装做好战斗准备,可是敌人却在那里悠然自得赏花品茗,完全无视她。原来,对敌人最恶毒的态度不是蔑视,而是无视,完全不把对方当回事,这便是对敌人最大的打击。

所以,第一回合,苏阳承认她输了。

但那个女人始终是苏阳心头上的一块刺,总想除之而后快。可是萧清隐藏的真是太好了,苏阳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苏阳总是一门心思想要报复,就像一叶障目的人因为一片叶子挡住眼睛而看不到春天的灿烂阳光和满园的繁花似锦。对于萧清的好,她只当成腐烂苹果黑点以外的完好的果肉,尽管很大,但是因为有黑点而只看到腐烂的地方,对其他的地方反而都视而不见了。

对于他的好,苏阳也不是没感动过,比如他总会在她没起床之前,做好热气腾腾的早餐;在她不舒服的那几天,总会适时准备好红糖水;在加班的晚上,给她留下温热的夜宵;在下雨的下午,去办公室楼下接她下班;在空闲的时候会陪她逛街……总之,萧清具备了苏阳对理想男友的全部热切渴望。苏阳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姐姐,自己可能就真的沦陷了吧。只是既然有复仇的先入为主,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了。

就像那句俗话说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星期天早晨,苏阳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做梦都想见到的恶毒女人,她曾无数次想象那个女人的样子,妩媚妖娆,十足的狐狸精胚子。可是当打开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苏阳愣住了。很清秀的一张脸,因为下雨的缘故,脸上挂着点点水珠,更显娇巧可人,如清水芙蓉,让人忍不住怜惜。

苏阳决定先发制人,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她,就双手叉腰显出十足的泼妇架势,好准备随时应战。

可还没等苏阳开口,那个不速之客却甜甜开口道,萧清哥在不在?

苏阳斜睨着看她,冷冷的说,你找他干嘛?

陌生女人不理会苏阳的冷漠,自顾自道,没在就算了,我联系他本人好了,我走了,再见。

离别之前还不忘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个微笑对平常人来说是再温暖人心不过的了。可是对于苏阳这个满怀愤懑的怨妇来说却是莫大的讽刺。似乎,这个小丫头真的没把她放在眼里呢,苏阳满心满肺的抑郁快要撑爆了。

切,她不满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再见,这样就再见了,这是他见过最没杀伤力的小三了。苏阳本想天翻地覆闹一场的,但总是事与愿违,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晚上萧清回来的有点晚,还满身酒气。苏阳顿时来了精神,就像抓小偷的警察在长时间的蹲点守候之后终于人赃俱获。苏阳借机大闹了一场,还把萧清最心爱的吉他摔得稀烂。萧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定定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化作无尽的沉默。无边无际的忧伤在空洞的屋里蔓延,看着萧清受伤的眼神,苏阳的心莫名的颤抖着,揪心的疼蔓延全身,不敢再直视他,便转过脸去。苏阳多么希望,多么希望他能狠狠地骂她一顿,甚至打她,她都不会有一点怨言的。可是,萧清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从来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甚至不忍心责备她。她多么想他能为自己辩解,那怕只是在敷衍她骗她也行,只要他说她就宁愿相信他,只是不要再这么无言的承受一切她对他的无理指责就好。可是,萧清终究什么也没做。只是缓缓蹲下身抚摸着吉他,努力想拼起它,吉他破碎的断裂面张牙舞爪咬伤了萧清的手,鲜红的血在苍白的地板上蔓延,开出妖艳的花朵,在惨淡的灯光下更显得触目惊心。苏阳心惶惶的,痛的无法呼吸。

最终,萧清什么也没说,把吉他碎片收好,默默走进自己的房间。孤单落寞的背影,看得苏阳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眼泪。

可是第二天,两个人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心照不宣。但是,苏阳知道她变了,是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变化。她只知道她累了,很累很累,累的想就这样倒下去,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她在报复伤害萧清的同时那把复仇之刀也毫不留情深深的刺痛着她,她已经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这天晚上,苏阳没有回去而是去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喝的烂醉如泥,昏天黑地。

凌晨十分,萧清在酒吧找到喝得没了意识的苏阳。萧清看到苏阳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的眉头,痛苦的表情,心突然就疼了起来。萧清一夜没睡,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看到苏阳深夜未归,去她们公司寻找未果之后向她同事打听说去了酒吧,才一家一家酒吧找来。

萧清背着苏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苏阳在萧清的背上哭着哭着就难过的吐了起来,吐了萧清满身满地。

萧清小心把苏阳放了下来,苏阳扶着树一直吐一直吐,直到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一直干呕。萧清轻拍着苏阳的背,小心而又轻柔。

苏阳突然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萧清,竭力嘶喊,你想干什么?你都把我姐害成那样了,你还不知足吗?还干嘛来招惹我啊,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萧清满脸的震惊与错愕,他低声说,阳阳,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你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苏阳撕心裂肺的喊着。

萧清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哼,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我姐能好吗?你不要假惺惺了,你是内心受到谴责了想来赎罪吧,你根本不爱我,只是想补偿我姐才对我这么好的吧?我讨厌你这样,我讨厌你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越好,我越感觉到你是对我姐内疚越深,只能说明你更爱我姐。

苏阳泣不成声。

她不想再在他面前再呆一秒钟,那怕一秒她也怕她会承受不住而崩溃掉。是的,她也爱上他了,她受不了这种爱恨交加的双重折磨,就好像在冰山和火海中轮番交替折磨,她受不了。

苏阳向马路对面冲了过去,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束刺眼的白光急速冲向她。她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只能呆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脑中似乎有无数个画面闪现在眼前,那些关于萧清的记忆,那些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原来,她一直不曾真正恨过他,其实一开始从她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被他深深吸引,她只不过是找出复仇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靠近他。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不想别的女人占有他,只是女人强烈的占有欲在作祟,她只想一个人拥有他,她甚至嫉妒自己的姐姐曾经和他有过一段美好的恋情。原来,她一直都是在自己骗自己,原来她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那么短的一瞬,却似乎有一生那么长,那么多的画面飞过却都是有关两个人的,原来他们也有过那么多的回忆,那么是不是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呢。苏阳的意识渐渐模糊,突然,苏阳只觉得身体被猛的推了出去,头狠狠地撞倒在地,然后就是一声刺耳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苏阳的世界就一片空白。

当她再次醒来时,世界还是一片空白,不过这空白之中却是母亲那焦急而又熟悉的脸还有姐姐关切的眼神。看到她醒来,两个人同时长舒了口气,开口想问苏阳身体怎么样。但苏阳偏过头没有说话,再次闭上了眼睛。苏阳的母亲和姐姐相视一眼之后将本想启齿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同时沉寂了下来。苏阳感觉好疲惫啊,她根本不想醒来,只想就那样倒下,长睡不醒,什么也不用理会,什么也不要理会。

她不知该怎样整理自己的思绪,不知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姐姐。

很多天以后的一个傍晚,苏阳独自在家休养,突然门铃响了,她起身去开门,是快递公司的邮件,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她很好奇会是什么人给他邮寄东西,但当他看到寄件人的名字时,心剧烈的颤抖起来。是的,那个人是萧清,萧清给他寄的东西,她颤抖着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磨损的有些破旧的日记本,虽然破旧但并没有散乱,看得出主人很爱惜它。

苏阳打开信件,信纸上却不是萧清那熟悉俊逸的字体。

您好,我是萧清的父母,萧清在数日前不幸发生了车祸走了。我们一时沉浸在悲痛中,没来得及整理他的东西,几天前在他的箱子里发现了这个日记本,看到上面署着你的名字,我们想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苏阳的心剧烈的抽搐着,就像绞肉机在狠狠地绞着,翻来覆去,绞出一滴一滴的血,似乎把整个心都掏空了,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翻看着这个熟悉的日记本,脑海中的记忆如碎片纷纷散落,拼接成泛黄的老胶片,回忆一幕幕闪现。是的,她记起来了。这个日记本是很久很久以前她送给萧清的,里面记录了她和萧清的点点滴滴。她记起她就是那个抢他姐姐男朋友的那个坏女人,她就是那个害她姐姐残废的罪魁祸首。

因为阿兹海默症,她丧失了关于他的记忆;而现在一场车祸又夺走了她最心爱的人。在她刚刚记起他的时候,他却永远的离开了。

是他,在最后关头推开了他;是他,给了自己最美好的爱情。翻开一张张熟悉的画面,苏阳的心止不住的颤抖。

命运真的是好幽默啊,苏阳几近癫狂。

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是苏阳得病后对萧清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我失去了关于你的所有记忆。请原谅我忘记你。

下面是萧清挺拔俊秀的字体

亲爱的,我知道你已经忘记了我,可是,只要我能记得你就好,只要我能守住我们共同的回忆就好。

亲爱的,我不求你能记得我,但请允许我在能看到你的地方远远看着你,只是看着你就好。

你知道吗?我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能看到你。在你对我说出交往的那一瞬间我恍惚以为你真的回来了,可是看到你对我冷漠的眼神,我知道我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而已,你终究还是没有记起我。但是,我以为只要我们再在一起,重温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我们就能再次回到以前。可是我错了,我们根本不能回到以前了,不可能了。因为我发现你对我怀着浓浓的恨意,从一开始,你接近我,我就感觉到了。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你想要报复我。我不知道谁对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对还是错。因为事实是谁也无法说清的。是的,我和你姐姐是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但是在遇见你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是那么的喜欢你。我知道我不能欺骗你姐姐也欺骗自己的感情,你姐姐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可是就在我们分手的那一天,你姐姐因为喝了太多酒,在回家的途中被几个该死的混蛋给糟蹋了,你姐姐想不开就想自行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你偷偷和我约会的事情被你母亲知道了以后,便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来。这本日记是你幽禁在家里写了偷偷邮寄给我的,你说你得了病,经常忘记一些事情,怕把我忘记,所以把我们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你说过,以后如果你忘记了我,就让我拿着本日记来找你。可是,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却再也不能记得我了。昨天抱着你摔碎的吉他,我哭了一夜,我知道你忘了这把吉他对于我们的意义了。这是我们攒了好久的钱一起买的,你说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我为你唱一首歌,陪着你一起看夕阳,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也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可是,这些你都忘记了。

我在想如果没有那些记忆你会更幸福的话,我宁愿永远都不要告诉你,我怕你会活在对你姐姐深深的自责之中。

苏阳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如血的夕阳映照在她清秀的脸上,原本晶莹的泪珠此时却映染上血色在苍白的面容上更显得触目惊心,不知何时,苏阳早已泪流满面。

或许不久以后苏阳就会淡忘这段记忆,会忘记萧清这个人,永远的忘记,只是,偶尔,在偶尔的时候,在翻开这本日记的时候,会痛彻心扉的记起,她也曾深深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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