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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辨别死人衣服5篇

时间:2018-08-17 来源:励志故事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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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辨别死人衣服一:死人的衣服不要捡着穿


今天的故事开始之前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那边死人的衣服是怎么处理的?我们那边像这种死人的衣服一般家里人都会在下葬是时候挑选几件死者生前最喜欢穿的几件放到棺材里随着死者的骨灰下葬,据说这样可以在死者的黄泉路上有衣服穿。而剩下的衣服大多都是被烧掉极少有人是扔掉的。因为有的死者衣服款式比较新颖,成色还是比较新的,所以就怕有穷人捡到穿了,或者是不良的人捡到卖掉。死人的衣服忌讳极多,所以大多数人在路上见到有衣服基本都是视而不见的,很少有人会去捡,但是事情总有例外,今天我给你们讲讲衣服的故事。

我以前有一个同学,家境很是贫寒,基本就是那种吃上顿没下顿的,这天我们跟往常一样上学,我早早的来到学校,但是还有人比我更早,那个人就是我的那个同学。他学习十分的刻苦,基本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不一会同学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教室,起初我没在意我的那个同学,这时好多男同学就在那里起哄嘲笑着说:“我说李星,今天穿新衣服了啊?不错,真不错,想不到你们家那么穷还能买的起新衣服啊,我看看,哎呀,还是名牌啊。”我也凑过来看看热闹,我看到李星身上此时穿的不是他那件百年不换的破外套,而是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红色的运动服。这多少让我有点意外啊,因为当时那个牌子不要说他家了,就是我家还算可以的我爸妈也不会给我买的。这时我看见李星在那憋红了脸,低着头也没有说话,后来才说了一句:“不要你们管。”我们对这个不爱说话的李星已经习惯了,也感觉没意思就没再取笑他,很快就上课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学校里面有个比较坏的孩子老是欺负李星,在食堂里看到穿新衣服的李星就跑过来一把抓过李星的衣服说:“我说李星,你的衣服不会是偷的吧?借我穿穿怎么样?”李星奋力的挣扎着,但是瘦小的李星怎么能挣过他,但是李星还是奋力的抵抗着那个学生抢他的衣服。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劝李星放手吧要不会被打死的,于是李星感激的看了我一下就放手了。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以为李星是太喜欢那件衣服了。李星看着那个学生拿着衣服走了,眼里有一种担心的感觉。很快就放学了,我和李星是顺路于是我们就走在了一起,李星神秘的跟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他拿走那件衣服吗?其实我不是喜欢那件衣服,只是那件衣服很古怪。那件衣服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但是自从我穿上那件衣服之后就老是感觉有人在扯我衣服,我还经常梦见有人说我穿了他的衣服要我还给他。”说完就害怕的看着我。我听了之后也感觉很不可思议,当时我们都是初2的孩子了,所以多多少少的知道点东西。于是我就说:“你说那衣服是不是死人穿的啊?”李星听我这么说也就不说话了,我们很快就回到了家,那天晚上我想着那件衣服,总是感觉衣服上的红色怪怪的。

第二天我听说昨天抢衣服的那个学生出事了,据说昨晚他穿着那件外套刚走出校门就被车子给撞了,一条腿直接骨折,几个同学赶紧把他送往医院,但是那几个同学说本来80多斤的人但是昨天抬起来感觉有300斤,就好像抬两个人感觉,听到这里我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联想到昨天李星跟我说的,我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于是我就和那几个同学一同去医院看望那位同学。医院里那个同学正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左腿已经打上了石膏,只是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外套。我过去想把那件外套给他脱下来,可是一不小心把桌上的水杯打翻了,水溅到了那件衣服上,我赶紧拿纸巾去擦,可是当我擦完之后我手里拿着纸巾愣愣的站在那里,因为纸巾变成了红色,而那件外套被我擦的地方变成了白白的颜色,我感觉一阵的恐惧,因为我只能想到一个念头就是这件外套本来应该不是红色,那么就是有东西把它染成了红色,那么这件外套上的恐怕是血!!!想到这里我赶紧慌忙的把那件外套给抢了过来,果然,外套的一部分还是原来的白色,只是很大一部分是红色的。自从我脱下那件外套之后那个学生就醒了过来,他跟我说他昏迷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抢他的衣服,说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有一个男孩在路上被一辆摩托车给撞死了,当时男孩躺在地上血流的浑身都是。那个骑摩托的也跑了,那个男孩就这么死在路上。他记得梦里的那个男孩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听到这里我感觉背后一阵阵的发寒,也就是说这件外套应该是那个男孩的,白色的运动服被男孩的血染成了红色。扯他们衣服的应该是这个男孩的鬼魂,他被摩托车撞应该也和这个男孩有关吧。于是我就把我的猜测跟那位学生说了,他听完之后吓的冷汗直冒,说什么也不再碰那件外套。我拿着外套到路上趁着没人就一把火给烧了,奇怪的是当时并没有风,但是烧下的灰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回到家我看爸妈正在看新闻,我也凑过去看,当我看到电视里的报道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电视报道:昨晚夜里,一位出来散步的年轻人被一辆摩托车撞到,头部重创,本来还有抢救的希望,但是那位司机却视而不见慌忙逃逸,导致受害者失血过多死亡。现场发现的死者身穿白色运动裤,上身的白色外套却不见踪影。警察怀疑是有人搜刮死者身上的财务把外套随手丢在了哪里,望有看见肇事摩托的观众提供线索。

你们在路上看到再漂亮的衣服都不要捡哦,说不定是哪位鬼最喜欢的衣服呢……

怎么辨别死人衣服二:太平间的尸体


小平和小丽是在学校的好朋友,他们的关系非常要好,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情彻底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有一天,小丽带着她的男朋友去约会,正好她看到了小平,小平也看到了小丽和她的男朋友,小平很嫉妒小丽,

凭什么小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而我还是单身,我不服气,我一定要把她男朋友抢过来!小平暗下决心,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的内心已经被妒火烧得很旺

“小丽,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小平装的很温柔的对小丽说

“对不起啊小平我现在正在陪男友吃饭呢,恐怕是没有时间陪你吃饭了,对不起啊!”小丽很抱歉的对小平说

“没事没事,当然得陪你的男朋友了是不是啊!”小平咬着牙对小丽说

把小丽的男朋友抢过来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几天后,小丽的男朋友对小丽说“对不起小丽,我们分手吧,”“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离开你!”小丽哭着拉着他的手

小丽的男朋友冷漠地甩开小丽的手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说完小丽的男朋友就走了

小丽灰心丧气的回到家,发现小平正在和她的男朋友亲吻着。小丽发疯般的冲过去说小平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男朋友,我哪点对不起你了!”小丽冲她大喊

“亲爱的,小丽骂我我你快帮我出出气”小平对小丽的男朋友撒娇说

“宝贝儿,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小丽你马上给我滚蛋,我不想看到你”小丽的男朋友冷漠地对小丽说

小丽哭着跑走了,就是小丽路过一个偏僻的小树林,突然想到小丽撞到了一个人说“对不起,对不起!”

“美女,来给我揉揉很疼的”那个壮汉嬉皮笑脸地对小丽说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小丽生气地瞪着这个壮汉说

“只要你让我舒服舒服我就放了你”壮汉淫笑着。

壮汉动手去撕小丽的衣服,小丽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嘿嘿,现在是没人能救你的你就乖乖从了我吧!”撕拉一声小丽的衣服被撕掉了,露出了里面粉色的内衣,壮汉看见小丽的身体,淫笑着。

这时小平走了过来,他看到了小丽竟然正在被壮汉**,“小平救救我救救我”小丽哭着大喊,“我来帮你吧!”小平对那个壮汉说,弯下腰来,摁住小丽的手不让她动弹

过了几十分钟小丽被玩儿完了,壮汉心满意足的走了,小丽怨恨的盯着小平,说,我会报复你的

“哼我等着你”说完小平就走了

为了报复小平小丽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黑社会老大,之前让他去**小平。

小平还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还在哼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她身后出现了几个壮汉

“呵呵美女别走啊,陪我玩儿呗!”壮汉淫笑着,说完他们都动手去撕小平的衣服……

小平被他们玩儿完了,被杀死了……

警察局内,有户人家急匆匆的来报案,说他们的女儿丢了,失踪了两个月还没有找到,于是警察马上去调查,3天后警察在,小树林里找到了小平的尸体,警察到达现场时都吐了,原来小平的尸体身下被插了几十根竹子,竹尖扎破了小平的肚子和肠子。小平的尸体被送到了医院的太平间里,警察告诉小平的妈妈小平死了,小平的妈妈听了之后就晕过去了。

小平的妈妈在晕过去之后,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小平,“妈妈我冷,我想拿衣服拿不到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小平的鬼魂对小平的妈妈说,小平的妈妈看到小平浑身湿漉漉的,肠子都掉了一地,小平的妈妈害怕的惊醒过来。

小平的妈妈赶快赶到医院的太平间,看到了小平的尸体不禁失声痛哭起来,这时警察发现了一个疑点小平的尸体正在融化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污水,这时小平的妈妈隐约看到了小平冲他微笑“妈妈我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完小平的鬼魂就消失不见了,小平的妈妈只好把小平的尸体领回去埋藏了起来。可怜了小平的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怎么辨别死人衣服三:宿舍里那么些朋友


“来来来,三缺一!”

宿舍里最活泼的老大左手拿着副扑克牌,右手使劲儿地拍着桌子,试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然而大家都刚刚经历了非人的期末考试,恨不得马上睡死过去,又怎么会搭理她的建议。

“老大,别折腾了。咱宿舍就四个人,三个都在睡觉,你那明明是一缺三。别闹了,明天还要早起赶回家的火车,早点儿休息吧。”

好脾气的老二劝说道,她知道老大是个暴脾气,若是真没人理她,只会越来越生气。她们这马上就要回家了,搁不住为着点儿小事闹腾,索性老大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理由说清楚就没什么大问题。

果然听完老二的话,老大就消停了。

“可怜老大我定火车票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高峰期,不然明天就能和你们一起去火车站了。话说咱们这可是医学院啊,一言不合就去实验室解剖尸体什么的,你们就忍心把我独自一人留在宿舍里陪鬼玩?”

老大垂头丧气地将手中的扑克牌打开,从红桃A数到红桃K,一想到想到明天就要一个人呆着,就忍不住心烦意乱地抱怨起来。

“别胡说,哪里有什么鬼啊。还是医学生呢,以后还要不要在医院呆了?”

老二虽然来自农村,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此刻听老大胡说八道,忍不住开口反驳起来。

老大不置可否,认真地把扑克牌收到床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地怪笑起来。

“有鬼多好啊!明天你们都不在,就可以让宿舍里其他的朋友陪我打扑克,也省得我一个人呆着。”

见舍友纷纷询问地望着自己,老大忍不住将脑海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却被众人嗤之以鼻。

“切!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真是无聊!”

老大讪讪地说道,也不再强求大家的附和,乖乖地关灯睡觉去了。

深夜,宿舍里一片寂静。

四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中,一来是这几天的期末考强度太大,大家都累了,二来嘛,却是因为宿舍里的其他朋友要出来活动,总不能撞在一起吧?

是的,你没有听错,这个医学院的宿舍里还有四人看不到的其他朋友。

穿着红裙子的女鬼从墙壁里扒出来,先是爬到老二的床铺上感受了一下自己以前的位置,而后就乖乖地坐在宿舍的桌子旁边,一动也不动。

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也带来了今晚的访客,白西装男人。

男人是最近才变成鬼的,惨烈的车祸使得他的白西服被血液浸透,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淡淡的粉色。

作为新鬼,他是来给这一片儿的头头打招呼的,也算作是报名。

艰难地从趴在窗户外面,又腾出只手敲了敲玻璃,试图叫里面的红裙子女鬼给他开窗户。

“别在那里装模作样了,明明能自己进来,干什么麻烦别的鬼!”

卫生间处,黑衣服女人穿门而过,颇为轻蔑地望着窗外的白西服,似乎对于他的愚钝十分不耻。

都说领头鬼是个穿着黑衣服的卷发女人,气场强大且不近人情,其他鬼果然没有骗他。

白西服男人讪讪地笑着,又将因为笑容而挤出眼眶的眼珠子安回去,这才迅速地穿窗进来,如红裙子女孩般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旁边,偶尔偷偷抬眼去瞟一眼领头鬼,就又赶忙转移视线,生怕她会像对待烤鸭似的撕了他。

“总是喜欢附身的短命鬼呢,怎么今天没来串门?”

黑衣服女人坐在主位,不断地拿手敲击着桌面,居然发出了咚咚的声音。白西服男人赶忙伸手去试,却发现自己的手只能穿过桌面,根本不能发出声响。就如他现在看起来是坐在桌子旁边,实际上确实维持着坐的姿势,便是把他的凳子抽走也没有关系。

鬼是不能接触到实体的?难道,难道这黑衣服女人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白西服男人显然异想天开了,好在红衣服女孩很友好,不等他提出疑问就回答了他的困惑。

“短命鬼刚刚能够接触实体,这会儿正兴奋地逛校园呢,就托我给您带个话,最近几天都不来串门了。”

红衣服女孩恭顺地说道。

领头人点了点头,又飘到老大的床铺上,翻出了对方藏在床头的扑克牌,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

“我看这宿舍住着的姑娘挺友好,明天我们就圆了她的心愿,待到她正午拉窗帘睡觉的时候,就出来陪她打几场吧?”

白西服男人简直惊悚了,他并不死在这个宿舍,所以不清楚女孩们刚才的谈话,自然理解不了鬼玩人怎么就成了报恩和感谢。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能掺和得起的,反正接触不了实体,总归不会扯着他个‘废物’来凑数吧?

红衣服女孩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是’的选项,似乎她根本就不懂得拒绝是个什么意思。

“知道有你这号鬼了,走吧,女生宿舍可不是你应该呆的。”

领头人恋恋不舍地合上了扑克牌,犹豫着说出这番话后,还是没忍住诱惑,再次重复起洗牌抽牌的过程。

天,渐渐明了。

老大不想面对别离,索性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等到她起床的时候,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

“老大,我们走了。祝你在宿舍和其他朋友玩得愉快!”

老大揪下贴在自己脸上的便利贴,仔细辨认了一下,是老二的字迹。也是,只有她这样无聊的人才会把她用来开玩笑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揉着眼睛往四周张望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放在枕头下的扑克牌居然被人放在了桌子上,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们来陪你玩。”

正在她从扶梯下床的时候,却听到背后有人这样说道。

是女人的声音,准确地来说,是陌生女人的声音。

可是宿舍里明明已经没有人了啊!难道是其他宿舍有人来串门?

老大带着疑惑扭过头去,却看到刚才还空空荡荡的宿舍竟然挤了几十号人。不,他们的双脚是漂浮着的,他们根本不是人!

极度的惊恐下,老大尖叫着从床上摔了下去,挣扎中头刚好碰到尖锐的桌角……

几十号鬼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大的血液在地上流淌,黑衣服女人则是欣喜异常,看来她的大部队里马上就能多一个很会玩扑克的新鬼了。

怎么辨别死人衣服四:破煞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有几年,是新中国建国后最困难的一段光景,持续了大概三四年时间。为什么困难,当时社会的大背景是怎么样的,我就不说了,那跟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我只想说说困难到什么地步。

今天的80后、90后们永远不能够真正理解那时的艰难岁月,即使他们的父辈们全都是从那段岁月里走过来的。

白米,白面,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只是一个词汇,也就说说而已,不要说吃,见都难得一见,吃糠咽菜那都是家常便饭,我想现在随便问一个二十岁以下的城里人糠是什么,他也不一定知道吧。菜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菜,是山里的野菜,这种野菜长高了晾干了可以做成扫帚扫院子。糠和野菜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上的,吃完了就只能吃树皮,树叶草根,这些吃完了,就吃玉米棒木质的芯儿,把它切成块儿,磨成面儿,就吃这个。我想应该都知道说的是什么东西吧,那东西现在只能用来烧火,单独拿它喂猪猪都不吃。

吃棒子芯还好,因为它至少还能被胃消化,棒芯吃完了呢?就只能吃棉花壳了。黑的,很硬,用碾子轧成面,吃到嘴里就像吃沙子,到了肚里很难消化,还带拉不出来。吃多了肚子胀得老大,疼得夜里睡不着觉。

棉花壳吃完,人要想活下去就只有食人或者背井离乡到能够活下去的地方讨吃食,俗称“逃荒”。很多人死在逃荒的路上,运气好一点的能走到比较富庶的地方,并有可能在那里安家落户。那时候的移民大部分是逃荒者,回去问问你们的父辈,说不定就是逃荒者的后裔。

这天,村子里就来了一个逃荒要饭的,一个人,一看就知道走了很远的路,那一脸厚厚的风尘使人看不清他本来的样貌。衣服破得不能再破,人瘦得不能再瘦。现在城市里流浪的那些乞丐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富人,因为至少那些乞丐还有足够的力气说话,而他,已经饿得说不出话了。

因为饥饿,他站不直身子,只能弯着腰,一步一步慢慢挪。见一户人家就上去轻轻扣扣门环,人出来了,他就伸出一双黑手,把头深深低到臂弯,不住地微微给人鞠躬,连一句“给我点吃的吧”都说不出口。

但是,在那个年月,连自己家的孩子都得忍饥挨饿,谁会有多余的食物给他呢,就是有,谁舍得给他呢。

逃荒者(姑且就称他逃荒者吧,因为实在考证不出他的姓名)沿着鳞鳞匝匝的唐土街道一连敲开十几户人家的门,没有讨到一口吃的。客气的人家对他摇摇头摆摆手,不客气的干脆就一个字,“滚”。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有默默地走开,用颤巍巍的手再去敲下一户人家的门。敲了,就可能还有一线渺茫到不能再渺茫的生机;不敲,就只有死路一条,恐怕都熬不过今晚。

他几乎彻底绝望了准备再敲开一个门,如果还不行的话他就放弃,可是那扇和他一样破旧的门却迟迟敲不开。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不甘心活下去的希望就这样破灭掉。他不停地扣那个满是铁锈的门环,不停地扣,声音越来越小,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扇门后没有人。

恍忽间,他听到门后好像有轻轻的脚步声,接着,那门吱呀一声真的找开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灰黑的一张脸一点光泽也没有,一看就是平时也吃不饱,身上一件灰褂子补丁摞着补丁,不过还算干净。女人看着伸在她面前的一双嶙峋的黑手和深低的头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逃荒者低着头等不到回应,心知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抬头正好看到女人摇头,他深陷的双目一下子暗淡下来,失去了最后一点光彩,就像两个黑洞,没有了任何光线的折射和反射。只有绝望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神。

逃荒者慢慢转身走开。死,也不能死在人家大门口。

走了十几步,身后响起“嗨”的一声女人的声音,声音很低,但是他听见了。回头看,女人手里攥着半个窝头正递给他。

“拿去吧。”女人说道。

那种感激怎么能用言语来表达呢,逃荒者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的脸,他要把那张脸刻到心里。那是半个用糠和着少许玉米面团成的窝头,他用那双黑手恭恭敬敬地捧着,向女人深深、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半个窝头不足以填饱饥肠,但是却能救他的命。窝头吃到肚子里立马化做一道暖流,沿着经络散布到四肢百骸。身上有了些力气,逃荒者在村边找到一间小小的破庙暂时安身。他走了许多地方,这个村子还算比较富庶的,他不敢走的太远,他怕死在路上。

白天他出去要饭,晚上回破庙躲风避雨,很饿,但是勉强能活下去。每当他一整天讨不到一口食物的时候,饥饿就驱使他去扣那个曾经给了他半个窝头的门,然后他得到的就是半个糠面窝头,然后他就深深、深深地鞠上一个躬。

这一天,逃荒者又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往肚子里填一点东西太难了,他不得不再一次用他羞愧的手去扣响那扇破旧的木门。以往差不多每次都是女人来开门给他食物,有少数几次是女人的男人给,那是一个看上去木呐忠厚的人。这次开门的却是一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脸菜色,面黄肌瘦,身上穿着一件格子布小褂,很新,和他整个人有点不入调,就好像穿的不是他的衣服。他开门被逃荒者吓了一跳,转回身又往屋里跑:

“娘,娘,那个要饭的疯子又来了。”

等那个孩子再出来,手里紧紧攥着半个窝头,舒直又黑又细的小胳膊,紧抿的双唇能看出他很舍不得。

逃荒者双手接过窝头,看着那孩子却惊呆了,他双唇一阵颤动,嘶哑着嗓音说:“你爹娘在家吗?在的话把他们叫出来吧。”孩子转身跑回去。“娘,娘,那个疯子不走。”

一会儿,孩子的父亲就出来了,孩子躲在他身后偷偷打量这个蓬头垢面的人。逃荒者先向男人深深鞠了一个躬才说:“大兄弟,多谢你们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男人一怔说道:“不用谢,拿上东西就走吧,我们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你了。”

逃荒者说:“不敢再有奢求,只是有件事不得不向你们说。”

男人问:“什么事?”

“你的孩子,”逃荒者说,“我看他印堂满是戾之气,双目已被暗尘所障,正是阴煞入命之相,不日必遭横祸。”

逃荒者话一出口,惹得男人额上青筋暴起,心说这乞丐真是无礼,居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可惜他是个老实人,没骂过人,没什么厉害的骂口,只是张嘴你你了半天,最后一瞪眼道:“你走吧!”男人转身就要关门。

“慢着,”逃荒者上前一步,嘶哑的嗓音有如裂帛,“大兄弟,你家对我有活命的恩德,我这辈子也难报答,这种事怎么敢信口胡说呢。你如果信我,孩子说不定还有救,不然等阴煞占定命宫,再想救就晚了。”

正说着,这家的女人走出来,问明了原由,女人厉害,一顿臭骂将逃荒者骂得抬不起头。村里人忌违恶咒,那容得了这个。

逃荒者本来着急,女人骂了一通,反平静下来,他深鞠一躬正色道:“你们不信也没有办法,大恩不敢言谢,有几句话我一定要说,说完你们还不信我就走。”不管男人女人听不听,自顾说道:“阴煞入命是有体相的,被阴煞侵了命宫,七日之后命门(后背两肾之间)中会生出一粒黑砂,名黑宫砂,再七日黑砂转红,满七日砂红如血,药石无救。”

男人女人那里肯信,不再理会,转身自去关门。

逃荒者无奈说道:“我暂且在村西庙里安身,不会远走,信了只管来找我,只望越快越好,迟了恐我力有不及。”

破旧的木门咣当一声关上,逃荒者看着手里的窝头长叹一口气,呆呆又站了半晌,这才迈开踉跄的步子离开这里。

以后的几天那扇木门后一直很平静,逃荒者每天刻意从那个门口经过他都想上前扣开那扇木门,向那对好心的夫妻再次陈明厉害,表白心迹,但每次贮立良久,思忖再三,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这样一连过了十多天。

一个清晨,逃荒者在饥饿中醒来,其实也不能说醒来,因为饿得他根本就睡不着。又要开始为这一天的生存挣扎了,想站起身,但两腿酸软,几无力支撑瘦弱的身体。他真想就这么躺在地上,一觉睡过去,永远不醒来。

忽然,庙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两个人走进来,逃荒者定睛一看,正是常给他救济的那两口子。他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女人在前,男人捧着两个窝头跟在后面,见了逃荒者躬身施礼。女人说道:“我们有眼无珠,不识高人,还请先生看在我们也曾发过善心的份儿上,莫记前嫌。我家三代单传,只有一子,一定要救救小儿。”

逃荒者答道:“我受大恩在先,那敢记什么前嫌,你们肯信我一个逃荒落难者的话,自当尽力,只怕你们不来,铸成憾事,我于心难安。”

问明原由,原来那日逃荒者道出孩子阴煞入命被拒门外之后,两口子根本不信。过了三天,那孩子没有脱衣服就睡着了,叫也叫不醒,女人只好帮他脱。那孩子后腰正中一点黑砂大如蚕豆,赫然入目。女人大惊,叫来男人一起看,只看得面面相觑。正如逃荒者所说,一粒黑砂不偏不倚正生在命门。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孩子年纪还小,一直都是跟着女人睡,她清楚地记着不只是子的后背上,全身上下都没有黑砂痣。再说,就是有,一个外来的逃荒者根本没有见过孩子,他怎么知道孩子后腰上有粒黑砂?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先问问村子里的老人,看是个什么说法,于是男人连夜就去找村里的李老汉。李老汉懂八卦,通五行,村子里的阴阳事,诸如婚丧嫁娶,动土开工,都要找他掐日子。

找到李老汉,男人将事情的原委一说,老汉还真知道。他向男人说道:“人身上的痣、痦、痧(通砂)确实受人的因缘际会影响,又反过来影响人的因缘际会。有的人生下来身上没有痣,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身体的什么位置就生出来,连自己都不觉得,还以为生来就有。相术里有一门专门相这个的,名叫‘麻衣相’,能只看面相就知道你身上什么地方有痦子,是主凶还是主吉。不过,只听说过砂痣从有到无,从无到有,没有说过黑砂转红的,而且据我所知红砂主贵,是吉相,应该不会是阴煞入命。估计这个要饭的是个学过麻衣相术的江湖骗子,我劝你还是多观察两天再说。”

听了这番话,男人暂时放下心来,回去跟女人一说,两人心事重重地睡下。第二天一醒来就迫不及待地看孩子的后背,还是一点黑砂,好像没什么变化。这样一天看几回,过了几天,那黑砂真的就渐渐往红里变,渐变成红黑红的一粒砂。

两口子慌了神,忙领着孩子去找李老汉,李老汉掀开孩子后背一看,皱起了眉头,良久才说:“这砂不像是朱砂,朱砂我见过,红地透亮,不像这砂红地发黑。而且这位置生的奇怪,不偏不倚生在命门正当间儿,少见,少见。”

两口子急问那可怎么办,李老汉道:“依老汉之见,不如让那要饭的给看看。给他个窝头,他说的要是假话,就当咱做了善事,可万一要是真的,咱可不敢拿孩子的命来玩笑。那要饭的能一眼看出孩子命门有砂,料想也有些真本事,不妨看看保险。”

听了这话,两口子合计了合计,这才拿了窝头找到庙里来。

且说女人请求逃荒者莫记前嫌,看在也曾救济过他的份儿上救救孩子。逃荒者一脸的凝重,在指上掐了掐时日,又问了问那砂的颜色大小,说道:“两肾是人先之本,所谓前对脐轮后对肾,中间有个真金鼎,金鼎即是命宫,阴煞虽然已经侵入,时日也不短,所幸还没有破鼎,应该还能救。”

两口子忙问怎么救,逃荒者要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在指上掐了半天,摇头连声说不对不对,“依孩子的八字算来,命格中福禄虽薄,可也并不冲犯什么神煞,不会有阴煞入命。”逃荒者又沉吟道:“莫不是你们记错了孩子的出生时辰?”

女人断然答道不可能记错,逃荒者又从头掐了一遍,仍然摇头说不对。蓦然间一个念头窜入脑中,想起了那孩子身上不入调的新衣,逃荒者悚然一惊,道:“莫不是他在外面捡了什么东西?比如衣裳鞋袜之类。”那两口子闻言脸上变色,女人道:“确实捡了一件小褂子,那天我们下地干活儿,他一个人在地头玩耍,在地头捡了一件格子外褂,我看那褂子还新,孩子穿着也算身,就让他穿了,就是现在身上穿的那件。”

逃荒者猛拍大腿,道:“这就对了!就是这件衣裳作怪。”

两口子对望一眼,道:“这衣裳能做什么怪?”

“你们有所不知,这衣裳才厉害。煞本是无形之气,应四时游动于十方世界,感天地之无极,佐阴阳之平衡;人是血肉有形之体,秉天命生于世间,受天地濡养,耗天地精华,难免有所冲犯。不过,寻常的煞气害不到人命,如桃花、指背之类,统称作伪煞,只须晓得趋吉避凶的方法,自然可以化解。如果不幸命犯真煞,化就化不掉了,只有用破法才能解了这煞气。”

两口子一脸的迷惘,显然是听不懂,逃荒者又道:“这破煞之术就和这衣裳有关,命犯真阴煞只有一个破法,要有懂破煞之术的人施术将阴煞附在此人贴身的物件上,丢在外面,一般以十字路口最好。如果此物件很快被人捡走,阴煞便随物附身,直至发作;如果几日无人捡取,阴煞将会反噬原主,而且发作得更**。若是你们没有记错孩子的生辰,那他捡起的新衣必定附有阴煞无疑。”

两口子着起急来,女人说道:“谁这么缺德这么害人,求先生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逃荒者黯然道:“如今会施这种术的人已经很少了,就是会,没有至福大德做为根本也不可轻易施展,只因生死有命,天道有常,随意施为祸及无辜,恐遭天遣。”

听逃荒者说了半天,神乎其神,最后这意思好像是不肯轻易施术救人。女人以为他故意为难,嫌这两个窝头给得少了,说道:“家境艰难,确实没有多余的东西了,请看在以前接济过先生的情份儿上救救孩子。”

逃荒者低头不语,夫妻两个企望的目光落在满头杂发的头颅上,那头颅曾在他们面前深深、深深地低下去,触动了他们的恻隐之心。而今,这头颅又在面前深深低下,却感觉他们自己变成了乞讨者。

良久,逃荒者猛然抬头说道:“好,我尽力而为。只是我流落到这里,一些施术的物品还要你们代为准备。”女人问都需要什么物品,逃荒者道:“洁案一条,清香三柱,净水一碗,黄裱十道,孩子贴身的衣物一件。越快越好。”逃荒者就着凉水吃下半个窝头,随那两口子回到他们家里。他要的这些东西都是日常的用品,并不难找,女人很快将东西备齐,孩子贴身的物品是一双麻线衲底的布鞋,逃荒者选了其中的一只,说只用一只就行了。

施术的过程是不让人看的,逃荒者一个人关在屋里,嘱咐二人不可窥视。一个多时辰过去,逃荒者从屋里出来,把那只布鞋交给女人,让她趁没人的时候把鞋丢在村边的十字路口。然后告诉两口子,要是孩子命宫的砂消失了,说明阴煞已在别处发作,这一劫就算躲过,要是几日后那砂突然转得更红,那说明阴煞转不走,反噬原主,只怕神仙难救,不日必亡。

两口子千恩万谢送走逃荒者。挑了个中午时分,女人揣了鞋来到村边路口,看看前后没人,把鞋丢在地上,转身慌里慌张跑回家。

接下来几天,两口子不时掀开孩子的后背看看,自觉那砂的颜色一天比一天淡下去,只是心情却又沉重起来。只想不知是谁捡了鞋子,就要无辜枉死,这不是造孽是什么。

一天,女人又掀起孩子的后背来看,那瘦窄窄的小脊梁上一片光溜儿,命宫中的那粒砂已然无影无踪。叫来男人看,两口子相对无言,欣喜中心里不免有些发沉。过了一会儿,听得大门外有人高喊一声:“刘三家的牛顶死人了,快去看看吧!”

两口子一惊,是这鞋作的怪吗?忙出门去看,很多人都顺着大街往东跑。两个人跟着跑过去,一路上听人说刘三家的那头大牛突然发疯红了眼,在村口顶死了人,只是不知道顶死了谁。

村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两口子挤进人群一看就傻了眼。被牛顶死的那人仰身躺在唐土道上,双颊深陷,瘦得不能再瘦,被鲜血染透的衣裳破得不能再破,正是那个逃荒要饭的人。可怜的是,逃荒者的肚子整个被牛角顶破,身旁不远,还有一只被血浸染的小小的布鞋,那种惨状就恕我不作叙述了,就算是对死者的敬重吧。

逃荒者是异乡人,流亡到这里,无亲无故,他的后事成了问题。村里人商量了商量决定随便找个地方把人埋了算了,那两口子觉得过不去。棺材置不起,就将家里那领新席子拿出来,好歹也要把尸体裹起来,不能随便埋在土里喂了虫蚁。两口子又请李老汉出面,将逃荒者的尸体处理干净,把肚子用线缝上,转世投胎好让他下辈子做个完整的人。最后两口子借钱置了一件新衣,为死者换上,好让他在下面也体面一些,再多烧些纸钱,在下面就不用再要饭了。

李老汉和那家男人把逃荒者埋在后山。逃荒者的尸体是李老汉清理的,清理干净为死者穿新衣时,李老汉发现死者的后背两肾之间一点红砂殷然如血,那红在青白色的肌肤上晕开,形成一个淡红色的圆晕,细看,那红砂的正中有个针鼻大小的黑点。以李老汉的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砂。

李老汉向男人说,这应该就是他说的阴煞破了命宫吧。

怎么辨别死人衣服五:四点十四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一个微雨的黄昏。

这是一条冷清的街道,夜色初降,华灯未上。雨水将柏油马路冲刷成一面碎了千万块的镜子,折射着世界上最后仅存的一点光亮。

也正是这一点光亮,让他看到了那个女子

她穿着一套复古式的荷叶裙,上衣下裙,像极了民国时期的学生打扮。纤细的手臂从大大的中袖里探出来,交织在胸前,很无助的样子,使整个人都显得纤弱起来。头发松松的挽起,看那厚度,理应很长。

一个在微雨的黄昏没有打伞的女子,独立雨中,难免有些失魂落魄。她却只那么静静的站着,不言不语,偶尔也会走动几岁,却只是迈着小小的岁子,左右徘徊,清丽风雅。很有点“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辞强说愁”的意味。

苏清阳就这样看着,呆呆地,直把自己看得老了。

老了。他在心里叹道。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过这种闲情逸致了呢?想着,心里便紧紧一抽来,仿佛一些熟悉的过往牵动了他久违的情怀。再去深追,却终是不得要领。

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只那么轻轻松松地看着。看她静立,徘徊。品味那种淡淡的哀愁。

他似乎从来没有动过走下楼去递上一把伞,这样英雄救美的念头。因为他忘记了这是活生生的世界,他以为,他不过是在看风景。隔着被雨水打扮得光怪陆离的玻璃窗,看到的奇异风景,与现世无关。

苏清阳经营着本市一家最豪华的商场。在商场的建筑上,他是下了一番心思的,整个商场的外观,呈一条鱼形,鱼头是化妆护肤品,鱼身是家用百货以及各类时装,鱼尾处,则是被承包出去的餐饮俱乐部。

商场的外围,是满满一圈水池,带着彩灯的喷泉,夜以继日不知劳顿的辛勤喷洒着。

据说,这是他当年留学时结识的一名风水大师给的建议,寓意:如鱼得水。也暗含了“裕祥”商场里,那一个“裕”字。商场的效益,也当真如鱼得水,风调雨顺。

苏清阳的办公室,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只占了鱼鳃处的一小点位置一面,面朝着那女子经常出现的小街,另一面,却是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日子,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唯一让苏清阳心里有些隐隐不快的,是对面那幢十一层的珠宝行,开张了。不知会不会影响自己珠宝专柜的生意。开业的那天,他也冒充顾客过去看过,那幢楼毫无创意地挺拨而起,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墓碑。——有谁那么耐心,为了从大同小异的珠宝里挑选自己最心仪的那一款,便一层一层地往上攀爬?

苏清阳不由暗暗感激起那位老友,正是他特立独行的创意,在惊艳之下,刺激了人们的消费。这本就是个奢侈品消费的年代。人们买东西,已不再只满足生活所需便可,人们更在意的是面子。去“裕祥”购物,是一件多么有面子的事。

离奇的事,却悄然发生了。

七月的第一天,清洁工许妈早早地来上班,打开门,却看到保安小刘直直躺在大厅的地板上,像是睡着了。

许妈轻轻地上去,用拖把搡了搡他:“天都亮啦,还睡!小心被老板知道炒你鱿鱼!”

半天,却没有动静。于是蹲下去细看。

片刻之后,一声惊恐的叫声破空而来,惊动了外面匆忙行走着的路人。

刹时,人山人海涌了过来,而后,便是警车的长鸣。

商品、柜台,两扇可以进出的门,一切完好无损,没有失窃。死者身上也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脸上,似乎略有些安详的笑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法医有些头疼。死亡鉴定单上只好写道:心肌梗塞。

小刘新婚的妻子找上门来,苏清阳还不算个黑心的商人,痛快地支付了一笔抚恤金。路过大厅的时候,却皱了皱眉头,喊道:“这钟怎么停了?——老陈,找个工人来修一下。”

大厅两旁那两台欧式古典立钟,真的一齐停了,指针直直地指在4:14上面。

这幢商场的古怪,开始有了各种版本的传言。

最逼真的版本是说,第一个死的人,并不是小刘,而是他苏清阳苏总的前任女友。那时候裕祥还没有正式营业,她因为苏清阳的始乱终弃,从他的办公室里,打开窗,跳了下去,脑浆了一地,据说死相非常惨。现在,她终于回来索命了。

前女友?苏清阳有些懵,我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前女友?

对了,我谈过恋爱吗?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黄昏。有雨。走到窗前。

她着了一身素白的戏服,扬起水袖,旁若无人地当街唱起。

明明隔得很远,苏清阳却听得真切,是《嫦娥奔月》的唱段:

轻飘飘,身若游云慢扶摇。千万缕情丝,夜难消。忍情郎,偷服下仙丹望天宫飘渺。人叹是人生苦短,过眼云烟。却又道只羡鸳鸯不羡仙,生若能共枕同眠,又何必XX人间,苦缠绵。

“晓月。”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自他口中喃喃跳出。一道白光在脑中闪现,他似乎记起了很多,可一转眼,却又成空白。

那女子转身,站定,水袖一扬,搭在腕上,向着他的方向做了一个谢幕的姿势,而后,高度旋转着冲向马。

“嘎——”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将他惊醒,她已倒在了地上,鲜血,瞬时在她身下绽开。他急急地冲下楼去。

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汽车,没有尸体。

苏清阳蹲下,伸手,在刚才女子倒下的地方摸了摸,又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只是干净的雨水。

刚才在这唱戏的女人呢?他问路边那个报亭里的大妈。大妈诧异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苏清阳极为纳闷。难道一直都是我的幻觉?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办公室的那扇窗。却隐约看到了一个黑黑的人影站在窗后,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偶尔,还有一明一灭的火光闪现——是他自己手里的雪茄?

苏清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回到办公室,再向下看去,她却又出现了。手里捧着一把剑鞘,向他翩翩走来,柔声说道:“剑并不想杀人的,它只想归鞘。”

苏清张大了嘴,一声惨呼破喉而出。

云士川来的时候,苏清阳正萎靡地缩在沙发上,面前,是满满辅撒开来的旧报纸。那上面,到处都是有关他苏清阳的花边新闻。

云士川问:你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虽然他曾经不愿意去想,甚至竭力排斥。可是面对事实,他不得不重新挖出那段痛苦的回忆。

那时候,他刚留学归来,接管了父亲的产业,大胆地将投资重点转向商场的经营,并请来云士川与他一同规划。当真是意气风发。

他的确有个女朋友,叫茹晓月,是市剧团的台柱。可是年少,难免轻狂,面对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如林美女,他无法把持。或者,根本懒得把持。

那天,晓月以为他加班,温柔地送来宵夜,却看到他正在办公室里与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他也看到了她,整了整衣服,向那女人挥了挥手,女人便从容地走了出去。

那时的他,沉默倔犟,他拥有得太多太多了,从没有想过,某一天会真的失去什么。

他以为分手,不过是女人们讨宠时欲擒故纵的一个小小伎俩。

可他没有想到,她跳了下去。当着他的面,跳了下去。

就当她站上了窗台,悲哀地看他的时候,他也只不屑地冷笑着:为我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他甚至没有动手去拉一把。他没有!

她就这样从他眼皮底下跳了下去。轻盈得,像是一枚折翼的蝴蝶。

你想让我怎么做?云士川问。

我不想怎么做,欠她的,我该还。我只希望找个方法告诉她,如果要我陪,我心甘情愿。不要再伤害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云士川沉吟着,来回踱步,从一扇窗前,走到另一扇窗前,突然停了步。

咦。他说,这里什么时候盖了座这么高的楼?

夜,已经很深了。虽然已经打烊,“恒泰珠宝”几个字上,却还是霓红闪烁,不肯浪费丝毫打招牌的时间。

云士川带着苏清阳走到商业街上,抬腕看表,正是4:14。

你看这楼,直挺挺地,多像一把剑。云士川说。再看这影子,这个时间,月亮已经缓缓下落了,把这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映在你商场的鱼身上。你这盛极一时的“裕祥”商场,倒成了他“恒泰珠宝”案板上的鱼肉,任它宰割啊!

这本来只是一个传说,可是当云士川再次向自己说起的时候,苏清阳却隐隐感到了其中的些许真实。

传说,恒泰珠宝下面的那片土地,原来是一个乱葬岗。说是乱葬岗,其实也没有一个岗那么大,只是一比较大的坑。

相传在抗日战争其间,日军侵占了这座城市,并进行了一场屠杀。虽然没有南京大屠杀那么规模巨大,却也是同样的惨绝人寰。后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收拾了街上那些已经无法辨别身份的散尸,在这里挖了一个大坑,把他们一齐埋了进去,以为可以入土为安。

那时候,男人们大多保家卫国,上了前线,遭遇屠杀的,自然多是老幼妇孺。据说这些人死后的怨气格外重,灵魂会在世上久久徘徊,不愿离去。所以这片土地,也就成了大凶之地。

好在多年过去,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只不过这片凶地,一直无人敢碰,后来开动了建造新城区的工程,将这条街建成了本城最大的商业街,才将那个大坑填平。只可惜,不管商业街上其它地皮价格如何一路高涨,那块地皮的价被一次一次削得多低,也无人问津。——即使只是个传说,又有谁敢拿生命来冒这个险呢?谁都知道,鬼神这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敬而远之,总是最好。

直到一年前,一个神秘人物拍下了这块地,兴建起现在的恒泰珠宝。并且将大楼筑成了一个墓碑的形状。一来,是为了安抚亡灭,二来,却又以一柄利剑的形式,将邪气全部逼到了对面的裕祥商场。

凶地,成了福地,而被邪气所逼迫的地方,却注定要被怨灵所扰。4:14,正是黎明将至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正是怨灵们最佳的活动时机。

真不是东西!苏清阳愤怒道,原来是他和我玩了风水上这么个小把戏。

呵呵。也怪不得别人。自从你这商场建成以来,这条街上别家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他若不用这方宝剑镇住你,恐怕也难存活啊。在建筑上玩风水的门道,本来就是聪明人才留的心眼。再者,这么便宜的地皮,谁会不动心?

那我该怎么破解?

常规的办法,是避开剑峰,也就是说你的商场要重建,把鱼腹处让出来。不过,这样代价也就太大了,而且,鱼不成鱼,你就不能再“如鱼得水”了。

那不常规的办法呢?

云士川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缓缓道:晓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剑并不想杀人的,它只想归鞘。”她不是来报复你的啊。她只是看到了你的危险,冒着魂飞魄散的可能,也要现身,来提醒你。

她……苏清阳喉头哽咽。她还会来吗?

谁知道呢?云士川说。最后见她那次对你唱的《嫦娥奔月》,也许就是告别。

苏清阳听着。怔怔的。已是淆然泪下。

不久之后,“裕祥”商场从顶层到三楼,鱼身之上,斜斜地拉起一道凸出的广告位,上面排列着俊男美女的广告形象。远远看去,像是游鱼生出了翅膀,又像,是一柄奢锃亮的剑鞘。

商场里,型男索女来来往往,又恢复了先前宾客盈门的热闹。关于不久前这里发生的几起古怪案件,似乎早已被人抛诸脑后。

偶被提起,也只会引来些许嘲笑:巧合。巧合你懂吗?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简单地重复着。唯一被改变的,也许就是那个已经回复了记忆的苏清阳了吧?那个曾经花天酒地,不懂珍惜的男人,恢复记忆后,却异常地洁身自好起来。据说,他还曾经带着前女友的遗照,在网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并发誓,终生不再另娶。

很多个微的黄昏,苏清阳都会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看着那条清冷的街,呆呆出神。

他多么希望,马路的那边,会再次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他并没有想好,他应该先说对不起,还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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