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原文】《孔雀东南飞》中的几个疑点探析(高二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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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东南飞》中的几个疑点探析(高二下册)

    乐府歌辞《孔雀东南飞》被誉为我国最长的长篇叙事诗，男女主角焦仲卿与刘兰芝的爱情悲剧历来被人们寄予了深厚的同情，千百年来传唱不衰。但是，后人在对他们的爱情哀婉叹息之后，就肤浅地放弃了追问的权利，从而忽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这些问题或许能够改变今人的价值判断，现探析如下：

一、 刘兰芝如何漂亮。

一谈起刘兰芝人们往往对她不吝溢美之词：忠于爱情、贤良淑德、貌美无比等等。但刘兰芝真的如人所称颂的那么好吗？尤其是她的美貌果真是倾国倾城吗？

文中描写刘兰芝“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是在刘兰芝三更起床仔细装扮之后焕发出女性美貌的光彩来，跟如今明星花费几个小时化妆后在电视上光彩照人如出一辙。由此可断定，刘兰芝之美乃脂粉美。

古人对美女各式各样的描写虽是数不胜数，却极少有对美女浓妆艳抹的描述。如：《诗经硕人》中描写庄姜夫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此处全面地描写了庄姜夫人之美，从手指、肌肤、粉颈、皓齿乃至眉毛美目，并且这种美是活灵活现的美，一颦一笑都顾盼传情，眉目传笑。再如，《红楼梦》中对黛玉之美的描写，“两弯似蹙非蹙绢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众所周知，黛玉的美是因其娇病而生出来的，抛开此处不谈，只看她蕴意含情的眉目，弱柳扶风的纤体就足以让人啧啧称赞，再加上她多比干一窍的才智，更是让人爱得不能释怀。更别说被定为古今评判女子美貌标准的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此东家之女才是天然之美，清水出芙蓉。乃至“不劳朱粉施”的美女杜秋娘那更是刘兰芝所不能比的。至于能叫鱼沉雁落月闭花羞的四大美女，刘兰芝无论怎样俨装也是不能望其项背。

    可见刘兰芝之美并非是“天然一段风骚”，而是经过刻意装扮出来的，而且据她被婆婆驱赶时所说，“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由此可以看出，刘兰芝缺乏起码的夫妻恩爱生活，空见自己容颜老去，正如琵琶女“秋月春风等闲度，暮去朝来颜色故”。而且，刘兰芝在焦家被作为一个下人来使唤，每天“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来不及打扮就要上工，而且做得都是粗活，她的工作也不允许她每天花上几个小时来梳妆打扮。再说，自古有“女为悦己者容”之说，丈夫既然不在家，自己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焦母这样的婆婆眼里会成何体统。

再反观焦母为子新选的媳妇候选人秦罗敷之美貌“可怜体无比”，“窈窕艳城郭”。由此对比，焦母确实对刘兰芝的相貌不甚满意，刘兰芝确实不应列入自然美这一类美女之列。

二、刘兰芝是否真如其所述勤恳之人。

刘兰芝被驱赶时极力陈述自己遵守妇道（“贱妾留空房”），勤勤恳恳（“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但是，焦母对她的评价却是“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究竟哪一种说法信得过呢？这些家务事可让在县衙供职的焦仲卿难断了。咱不妨来替焦公子做个假设。如果老婆说得对，那么每天干这么多活，腰能“若流纨素”吗？指能“如削葱根”吗？如果老娘说的对，那么在家里没有佣人，妹妹尚未成年的情况下活由谁干呢？

其实，两人各执一词，都有其漏洞。

刘兰芝跟小姑告别的时候说过“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可见她也是经常跟小姑玩耍，这就与她“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的供词相违背了；而焦母供词的漏洞之处是摆在面前的，家里的吃穿住用，全都是媳妇一个人操持的，这个抵赖也赖不过。唯一的理由是这个媳妇横竖看着不顺眼，日久生气，让长辈过得不舒坦在严守礼法的古代可是一种很大的不孝。

    但是，焦仲卿是被老婆迷惑了，要不他怎么在母亲面前据理力争“女行无偏斜”呢？还不就是听了老婆的一家之言，一面之词。

三、 焦母为何驱赶刘兰芝。

这个问题想必很多人都讨论过，也有人研究过。基本的观点是焦母自己陈述的理由：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也有人认为归根结底是焦刘结婚二三年未有一儿半女，在古代可不得了，在号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礼教的禁锢下，自家养了个不下蛋的母鸡，焦母在邻居面前很是没有面子，遂找了个借口命令儿子休了这只不下蛋却想打鸣（对着丈夫哭诉）的母鸡。而且她找的这个借口（“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很是说得过去，焦仲卿常年不在家，那时候的通讯又不发达，写封信（估计刘兰芝从早忙到晚也没功夫写信）都得等上个十天半月，才能等个过路的，所以焦母说白就是白，说黑就是黑，全凭她一张漏气不漏风的嘴，由不得刘兰芝狡辩。

但是我觉得还有个问题应该注意，刘兰芝曾经哭诉过“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像这样的才女被压抑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免会发出几声叹息，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吟出些哀怨之词，尤其是丈夫在外为官，孤身一人难免会触景生情，“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类诗句没少唱了。这些作为封建家长的焦母看来就是淫词烂调，遂生驱赶之意。

至今被千古惋惜的陆游跟表妹唐婉的婚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断送了。所以，焦仲卿虽然口口声声替老婆辩解“女行无偏斜”，怎奈焦母自以为一双火眼金睛，对刘兰芝的“伎俩”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这个家又是她一人高高在上，所以由不得小两口争辩。

四、焦母为何不给儿子纳妾。

从焦母恶狠狠地说出“吾意久怀忿”的话语可以听出，刘兰芝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足以解心中之恨。

而且，焦仲卿对其母言：“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可见他对刘兰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焦母很难撼动刘兰芝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即是纳了妾也只能是让小的独守空房，白白浪费了资源。唯一的办法只有棒打鸳鸯，让他死了这份心。

五、刘兄是否见利忘义之人。

从文章中刘兄仅有的几句话，“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我们往往据此轻易地判断刘兄是一个贪财之人，而且从刘兰芝辞别婆婆那句“受母钱帛多”的话中可以看出这门婚事刘家得了不少好处。

但是，我们可以从刘兰芝被赶回家后媒人三番五次地来提亲看出，提亲的都是大户人家，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比得上焦家几倍富裕，而且以当时刘兰芝的身价应该是下跌才对，怎么反而上涨呢？如果刘兄真是贪财好利之人，为何当初不在妹妹身价看好的情况下很捞一笔，把妹妹嫁个名门望族，自己也好藉此平步青云呢？

所以，把刘兄简单地定位在“只认钱，不认人”的性质上是不准确的，以刘兄耿直的性格（“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不免会为妹妹打抱不平，但是焦家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有点钱有点势（“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的家庭，而刘家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确实是惹不起。

从刘兄“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的义愤之语中，我们其实可以看出他对妹妹确实有不明事理之责。在古代，女子一生的最大目标就是嫁个不愁吃穿的如意郎君，要是嫁入大家更是她的福气，十里八乡都会羡慕得要死的。《红楼梦》里的元春省亲羡煞了多少平民百姓。

所以，刘兄此举并非是自私之举，确实也是对妹妹的幸福负责。而且，也是为了出这口恶气。毕竟，刘家无父，长兄比父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

六、焦刘二人的感情基础是什么。

我们喜欢称赞焦刘小两口双双殉情的壮举，但是我们考虑过没有，两个人是否有感情基础呢？

古代男女成亲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结婚前双方都不曾见上一面，只靠媒婆的一张能把含在嘴里的石头说光滑了的嘴，在两家之间缝缝补补地吹。而且结婚之后焦仲卿一年回家一两趟，两个人的感情根本无从谈起，这份感情得以坎坎坷坷地维持着，刘兰芝对妇道的坚持起着决定性作用。

那么，焦仲卿为什么坚持抵抗着母亲的要求，留下刘兰芝呢？归结原因有三：一是，刘兰芝确实是如她自己所说“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焦仲卿为其才华打动；二是，刘兰芝“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的辛劳可以在枕边近距离地吹进老公的耳朵里。在古代社会，耳边风从宫廷吹到江湖，妇女可以名正言顺地东施效颦；三是，刘兰芝的美貌，前面已经说过了，刘兰芝打扮之后美貌无比。

在当时社会里，焦仲卿没理由休这样一个知书达理，勤劳能干，貌若天仙的老婆。

所以，焦刘的爱情是以一方的心满意足与另一方咬住青山不放松的态度为基础的，丝毫没有两个人的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举案齐眉。而且，在当时的环境下两个人很少有机会在婚后培养感情。所以，在焦母的坚持下，焦仲卿率先对这份感情做出了委曲求全的让步，而刘兰芝的坚持却换来了香消玉殒。

七、为爱而死，谁更决绝？

刘兰芝是被焦仲卿的话语刺激而“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的，当然这只是一条导火索，刘兰芝早就想好了一死了之。（“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但是，最先说出要去死的是焦仲卿（“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那么为何刘兰芝先死呢？

这就要责问焦仲卿了。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他很难做一个合格的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确又“徘徊庭树下”。这个细节被李碧华捉了个正着，写成欢悲合离的《胭脂扣》。而后人在唾骂陈振邦的同时，却忘记了捎带上焦仲卿。

言归正传，我们从前面其母驱赶自己老婆的时候就可以看出焦仲卿一个懦弱的男人，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刘兰芝却偏偏为这么一个男人去死呢？

我们不能说刘兰芝傻，要怪只能怪那个社会。刘兰芝十六诵诗书，读的尽是些情意绵绵之词或者是教人遵守妇道的《四书》《五经》，而且知书达理的女人都应该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所以，她抱着这种信条去死也就不足为怪了。

以此而观，刘兰芝是死给了那些循规蹈矩的信条，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而“向黄泉”。我们后人的感叹与欣羡几个世纪以来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岳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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